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進工作室，斑駁光影落在桌面上的照片上。雲傾月坐在長桌一側，神情專注地翻看著一組照片，時硯則站在另一頭，一手撐著桌面，眉頭微皺。
“這張必須換掉。”他指著其中一張，“構圖太普通了，評委肯定不會感興趣。”
雲傾月抬眼看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這張是我拍的，它記錄的是我們在怒江邊的那個傍晚。”
“正因為是你拍的，我才覺得不合適。”時硯收回手，直起身來，“你太主觀了。攝影不是回憶錄，是作品，要講求表現力和沖擊力。”
“那張花海中的身影呢？”她反問，“那是你在追一只蝴蝶，結果摔進了草叢里。”
“那次我確實摔得不輕。”他笑了笑，“但那張照片的焦點模糊，背景又太雜亂，根本不符合比賽標準。”
“可它傳達出一種自由和隨性。”雲傾月的聲音依舊冷靜，“我們這次的主題不是‘旅程’嗎？這張正是旅途中的一個真實片段。”
兩人對視片刻，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但我們不能只靠情緒做決定。”時硯輕輕嘆了口氣，“我們面對的可是全球頂尖的評審團。”
“所以才更需要有個性、有故事的作品。”雲傾月合上手中的文件夾，“不是所有東西都適合標準化。”
時硯沉默了幾秒，忽然伸手將那張山谷古樹的照片抽了出來，“那這張呢？你堅持選它，是因為它背後有什麼秘密？”
雲傾月微微一怔，隨即恢復平靜，“它本身就是一張好作品，至于那個符號……我們還沒弄清楚，但它讓這張照片更有深度。”
“可如果評委認為這是刻意制造謎題呢？”時硯皺眉，“他們會質疑我們的動機，甚至懷疑照片的真實性。”
“那就讓他們去質疑。”她的聲音冷了下來，“如果我們連自己都不相信，憑什麼讓別人相信？”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有窗外風吹過玻璃發出細微的響動。
助理小林端著咖啡進來，見狀識趣地放下杯子就準備退出去，卻被雲傾月叫住。
“把這兩組照片分開。”她指了指桌上堆疊的照片，“一組是時硯選的，一組是我的。”
小林點點頭，小心地開始分類整理。
時硯看著她動作利落地理出界限，忍不住道︰“我們之前合作得好好的，怎麼現在反倒爭起來了？”
“因為這不是隨便的比賽。”雲傾月抬起頭，“是我們第一次正式以攝影師的身份參與國際賽事。我不想輸，也不想妥協太多。”
“我也不想輸。”時硯走近幾步，“但我更不想看到你為了堅持而失去理智判斷。”
“我沒有失去理智。”她語氣堅定，“我只是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價值。”
“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的選擇也是有價值的？”時硯看著她的眼楮，“我們不是對手，是搭檔。”
雲傾月沉默了一下，終于緩緩點頭，“我們可以先各自冷靜十分鐘。”
說完，她起身走向窗邊，拉開窗簾，陽光灑在她臉上，卻照不進她眼底的情緒。
時硯走到另一邊的沙發坐下，隨手拿起一張照片看了幾眼，又放下。
十分鐘後，兩人重新回到桌前。
“我先說。”時硯開口，“我選這張雪山夜景，是因為它的色彩層次豐富，而且夜間拍攝難度高，能體現技術實力。”
“但它的主題不夠鮮明。”雲傾月接過話，“你可以加一段說明文字，但照片本身缺乏情感支撐。”
“那這張雨中古村呢？”他換了一張，“建築結構清晰，雨水的反射增強了畫面質感，而且有文化氣息。”
“我喜歡這張。”雲傾月難得露出一絲認可，“可以保留。”
“那這張水鳥斷崖的照片呢？”時硯繼續推進，“視覺沖擊力強，象征意義明顯。”
“這個我也同意。”她點頭，“不過我們需要再找一張能代表人文情感的作品。”
“那這張花海中的身影雖然焦點模糊，但它的情感表達很強烈。”時硯試探性地說，“我們可以加上一段描述，解釋拍攝當時的場景。”
“如果你願意接受調整，我可以考慮。”雲傾月終于松口，“但前提是你要刪掉那張七十二拐的照片。”
“那張不行。”他搖頭，“它是最具視覺震撼力的一張，評委第一眼就會被吸引。”
“但它是五張中最單薄的一張。”她反駁，“沒有故事，沒有情緒，只有沖擊。”
“那我們再補一張。”時硯思索片刻，“我記得還有一張我們在小鎮茶館外拍的老人肖像，眼神特別深邃。”
“那張不錯。”雲傾月點頭，“可以加入。”
兩人重新審視每一組照片，逐一討論優劣，氣氛逐漸緩和下來。
“這張古樹的照片，我還是想留。”雲傾月再次提起，“不管它是不是藏著什麼秘密，它本身就是一張極具力量感的作品。”
“好吧。”時硯嘆了口氣，“但我們要在說明里注明，這張照片是在特殊環境下拍攝的，並非刻意營造神秘感。”
“沒問題。”她嘴角微微揚起，“謝謝你的讓步。”
“別高興得太早。”他笑著搖頭，“還有最後一輪篩選。”
他們繼續挑選剩下的候選作品，逐幀比對，反復推敲。
就在兩人即將達成一致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雲傾月低頭一看，是那封來自.的郵件提醒。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
新郵件已經出現在收件箱里，標題只有一個字︰【撤】。
她沒有點開，只是盯著屏幕出神。
“怎麼了？”時硯察覺到她的異樣。
“沒什麼。”她合上電腦，目光轉向桌上的照片，“繼續吧。”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起一頁紙，上面寫著︰
“攝影不僅是記錄現實，也是揭開真相。”
紙張輕輕飄落，落在兩人之間。
時硯伸手接住，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們真的準備好面對真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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