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德十五年春,汴河解凍的第一聲冰裂響過三日,兩岸垂柳已抽出鵝黃新芽。
柴榮身著淺灰錦袍,外罩百姓常穿的對襟短褂,頭戴青紗襆頭,刻意將明黃龍紋玉帶藏在衣襟里,只露出半寸羊脂玉緣 —— 這是他微服出巡的慣常裝扮。
身旁的張仲景斜挎藥囊,青衫下擺沾著星點泥漬,腰間木質藥牌隨步伐輕晃,倒真像個走街串巷的游方郎中。
柴榮站在新修建的 “通濟渠” 畔,望著岸邊忙碌的百姓,對身旁的張仲景道︰“先生可知,這條渠耗時兩年開鑿完成,卻可讓江南糧草十日抵京。”
張仲景點頭︰“當年隋煬帝鑿運河,雖勞民傷財,卻功在千秋。陛下如今重修,乃以民力為民利,定能青史留名。”
“陛下請看,” 張仲景駐足汴河石階,伸手撥弄垂落河面的柳絲,“隋堤柳尚在,卻無隋時苛政。”
柴進指尖劃過粗糙的堤石,上面還留著去年加固時楔入的竹釘,“李重進用先生對《水經注》批注,在堤邊種了蘆葦、菖蒲,果然固土防沙,堤身倒是比去年高了足足兩尺,淤泥清出一大截。”
柴榮又蹲下身,手指叩擊堤壁,听著沉悶的回聲點頭︰“老黑這夯土手藝,比當年在高平戰場扛軍旗的時候穩當多了,沒想到他竟然成了治水能臣。”
帝王想起李重進昨日入宮時,甲冑縫里還卡著草屑,不禁輕笑出聲。
忽聞北岸傳來銅鑼聲,三艘披紅掛彩的漕船緩緩靠岸,船頭 “甦杭輕舫” 的旌旗被春風扯得獵獵作響。
柴榮目光一凝,看見船頭立著個紫袍商人,腰間玉帶上綴著七顆南海明珠 —— 這等奢靡裝扮,在推行簡素之風的後周實屬罕見。
“大人!” 一名挑夫踉蹌著摔倒,竹筐里的青瓷茶盞碎了兩半,“小的不是故意的!” 紫袍商人抬腳欲踢,卻被李重進鐵塔般的身軀擋住。
“怎麼回事?” 李重進濃眉一擰,銅鈴眼瞪得商人後退半步。
商人捏著錦帕掩鼻︰“這賤民摔碎了我給樞密使大人的壽禮!”
“壽禮?” 柴榮踱步上前,有意將袖口的龍紋露出寸許,“樞密使素日最恨鋪張,你這茶盞若是送給他,怕不是要被打出來。”
商人上下打量柴榮,見他氣度不凡,語氣稍軟︰“小民不過是。。。”
“不過是想借機偷稅吧?” 張仲景蹲身拾起碎片,指尖蘸了蘸釉面,“甦杭官窯的‘秘色瓷’,按榷貨務例,應繳關稅二十貫。你這三船貨物,怕要補三百貫稅銀。”
商人臉色驟變,撲通跪地︰“小人知錯!”
李重進冷哼一聲,腰間橫刀出鞘三寸︰“當年在壽州城下,某見過比你還滑頭的商賈,後來都被剁了手指頭掛在城牆上。”
“老黑你先退下吧” ,柴榮抬手制止,目光落在商人顫抖的指尖,“念你初犯,稅銀補齊後暫不做處罰。但需在船頭立牌,寫明‘商稅公明,違者必究’。”
商人如蒙大赦,連連叩首。李重進卻嘟囔著︰“陛下忒寬厚,當年在高平。。。”
“當年是戰時,如今是治世。”
柴榮轉身望向汴河,一艘艘漕船正卸下江南運來的稻種,“你看那些稻穗,顆顆飽滿如金,若殺了商人,誰還敢運糧來?”
申時三刻,通濟渠口傳來鞭炮聲。
柴榮登上新修的 “觀漕樓”,見河道中央泊著首艘漕船,船主正將一面 “惠民通商” 的錦旗系在桅桿上。
船主曾是後唐遺民,前些年因漕稅太重險些沉船逃荒,如今卻成了漕運楷模。
“陛下!” 船主扯著嗓子喊道,“小的這船茶,有一半是給惠民藥局的!”
柴榮抬手致意,忽然注意到那位船主袖口露出的青色刺青 —— 那是後唐水師的 “破浪紋”。
他轉頭對張仲景低語︰“民心似水,既能載舟,亦能覆舟。朕當年在高平之戰,靠的是將士用命;如今治天下,靠的是百姓齊心。”
張仲景望著汴河上穿梭的漕船,忽然想起建安年間瘟疫橫行,百姓易子而食的慘狀。
眼前景象,恍如隔世。“陛下可知,” 他從藥囊中取出一卷黃絹,“這是貧道新制的‘漕工防濕貼’,用艾草、干姜、樟腦碾末,貼在大椎穴可防風濕。”
“好!” 柴榮接過黃絹,指尖觸到絹角繡著的 “壽” 字。
想起張仲景昨日為他診脈時,曾委婉提及 “陛下需節勞”,心中一暖,“傳朕旨意,每個漕工發三貼,由榷貨務出錢。”
暮色四合時,汴京的夜市亮起燈籠。
柴榮與張仲景信步走到 “豐樂樓” 前,見二樓雅間窗欞透出燭光,隱約傳來文人清談聲。
“。。。某以為,均田制雖好,卻斷了士族活路。”
“非也!” 另一人拍案而起,“陛下讓耕者有其田,此乃湯武之舉!某已報名參加今秋科舉,就算是寒門,亦可憑真才實學入仕!”
柴榮嘴角揚起笑意,與張仲景對視一眼。忽聞街角傳來孩童誦讀聲︰“‘醫道者,乃生人之術也。。。’” 竟是一群蒙童在義學塾師帶領下,背誦張仲景《傷寒雜病論》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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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張仲景望著蒙童們紅撲撲的小臉,“十年前在瓦橋關,貧道從未想過能活到現在看見這般光景。”
柴榮抬手替他拂去肩頭柳絮︰“朕也未曾想過。當年在病榻上,以為自己只能是一病不起了,多虧了先生。”
帝王望著星空,聲音漸低,“如今卻想活到六十,七十歲。。。看著這太平盛世,千秋萬代。”
張仲景正要開口,忽見一名錦衣少年策馬而過,腰間玉佩刻著 “趙” 字 —— 是趙匡胤次子趙德昭。
少年望見柴榮,慌忙下馬叩拜︰“陛下!父親讓臣稟告,幽州戰馬已到汴河驛站!”
“知道了。” 柴榮抬手示意少年起身,目光落在他腰間精致的玉帶 上,“回去告訴你父親,以後莫給孩子戴這麼貴重的飾物。”
少年赧然退下,李重進忽然從暗影中走出,懷里抱著兩個油紙包︰“陛下,某買了糖蒸酥酪,您嘗嘗?”
柴榮挑眉大笑︰“你這粗人,竟知道朕愛吃甜食?”
李重進撓頭︰“是張先生說的,說陛下思慮過重,需多食甘味。”
張仲景接過油紙包,分給街邊玩耍的孩童,看著他們捧著酥酪歡天喜地跑開,忽然想起他曾經給李重進說過《黃帝內經》中的 “甘入脾,脾主思”。
原來李重進並非魯莽,只是將關心藏在粗獷的表象之下。
是夜,柴榮回到皇宮,在燈下批閱《漕運新規》,案頭擺著張仲景送的山楂蜜餞。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聲,忽然想起白日里船主袖口的刺青,提筆在奏疏上批道︰“昔日之唐民蜀民舊國之民,均為我大周之子民,既往不咎,唯才是舉。”
燭光搖曳中,他仿佛看見汴河春水化作史書墨痕,將 “顯德之治” 四個字,寫得濃墨重彩,力透紙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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