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1
洗手間的水流聲剛停，胡一菲擦著手走出來，客廳的電話鈴聲便急促地響起。
她抬眼望去，只見星闊已經先一步接起了電話，便徑直走向沙發，姿態利落地坐了下來。
“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賤兮兮的聲音。
“猜猜我是誰？猜中有禮物哦∼。”
星闊一听這語氣，還以為是曾小賢，隨口說道。
“曾老師吧？什麼事？”
“不對哦∼。”
“子喬？”
“不對哦∼。”
听到這，星闊隨即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促狹的壞笑，故意拖長了語調。
“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老婆跟人跑了，自己還傻乎乎幫別人養了好幾年孩子的小王吧？”
“……”
“不對？”
星闊故作沉吟，隨即恍然，“那就是……在酒吧搭訕個‘美女’，結果撞上ts，反被人開了菊的小基吧？”
“……”
此刻的外送員心中有些後悔，早知道剛開始就不抖機靈了，要是再讓他猜下去，說不定自己快不是人了。
“先生，我不是小王吧，也不是小基吧，我是送外賣的啦……”
“你有十份雞翅，馬上就送到。”
外送員的語氣帶著些許委屈。
“哦，你不早說，那你快點吧，不然我投訴你。”
星闊毫不客氣地說道，接著不等對方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沙發上的一菲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一只手捂著嘴巴，另一只手朝著星闊豎起大拇指，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時，張偉西裝打胎地走了出來，雙手向前伸了一下，然後整理了一下外套，滿臉自信。
當他看到沙發上笑成一團的一菲，他疑惑地轉向星闊。
“一菲怎麼了？不會要笑死了吧？”
听到這，一菲猛地收斂了笑意，怒駁道︰“你才笑死呢！”
緊接著，她上下打量了張偉一眼，“你襯衫系得太緊，是不是把腦子勒窒息啦？還叫雞翅干嘛，嫌被人坑得不夠啊？”
張偉低頭看了眼沒系兩枚扣子的襯衫，自信滿滿地說道︰“這叫取證！”
星闊走到桌前，拿起一塊雞翅吃了起來，含糊不清地說︰“你就敢肯定這次會少？再說了，你怎麼確定是老板缺斤少兩還是外送員偷吃啊？”
一菲拍了下身旁星闊的肩膀，提醒道︰“少吃點，你一個人都快吃完一盒了，這不是給你拿來當零嘴的。”
星闊滿不在乎地朝張偉努了努嘴，“噥，我們的大律師不是又買了嗎？”
一菲的目光隨即移到了整裝待發的張偉身上。
張偉眼神中閃爍著正義的光芒，胸有成竹地表示道。
“這些都不是問題，等我們掌握到老板缺斤少兩的證據後，說不定這頓雞翅可以白吃了。”
一菲輕笑了一聲，調侃道︰“不錯，我看你現在這樣確實挺像白痴的。”
“那如果是外送員偷吃呢？”
星闊吐出嘴里的骨頭，追問道。
“我相信一樣也能得到一筆不錯的補償！”
張偉一臉篤定。
“等著瞧吧！”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門鈴聲。
張偉邪魅一笑，接著雙手插兜，不緊不慢地走到門前，打開了門。
外送員見門開了，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將手中的雞翅遞了過去。
然而，張偉那審視的眼神卻讓他心中一陣慌亂，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縮脖子。
“你稍等。”
張偉迅速轉身來到兩人面前，語氣略帶焦急地說。
“機會來了！按計劃行事，給他紅包。”
說著，張偉攤開手掌伸到兩人面前。
一菲嗤笑一聲，不屑地說︰“靠，這就是你傳說中的專業手段？”
張偉回頭瞥了眼門口，確認外賣員沒跟進來，急切道。
“要先建立關系啊！給點蠅頭小利，讓他興奮，放松警惕！然後我們循序漸進，引他入彀！等他幡然醒悟時，早已深陷泥潭，只能任我們擺布！”
星闊滿臉驚愕地看向張偉，驚訝道︰“殺豬盤？！”
張偉點了點頭。
“所以我申請資金支持。”
一菲毫不猶豫地說︰“想都別想，我沒直接打上門去就不錯了，哪還有閑工夫和他玩這些。”
張偉的目光轉向星闊，只見星闊嘴里不停地嚼動著，隨後從嘴里吐出一截雞骨頭，含含糊糊地說。
“嗯，骨頭你問他要不要。”
張偉輕嘖了一聲，沒好氣地拍了下星闊的胳膊，“好！你們都不給是吧？我給！”
“到時不管有多少賠償都是我的，可別說我沒有帶你們！”
說罷，張偉轉身走到門口，從兜里掏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遞給了外送員。
“小伙子，給你雞翅錢。”
外送員剛接過錢，張偉立刻演技浮夸地將手心里的十元紙幣展平。
“喔∼，這里還有十塊錢，就當是給你的壓歲錢，不過……我們來玩個游戲怎麼樣？”
外送員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張偉手中的鈔票上，“先生，什麼游戲啊？我還有其他外賣要送，可能玩不了太久。”
言外之意就是，錢太少，不能陪你玩太久。
張偉神秘一笑，湊上前，輕聲低語道︰“快問快答，我問問題，你要在不超過三秒的時間內回答，怎麼樣？”
外送員一听，立刻爽快地答應下來。
“我是沒問題的，先生，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最老實了。”
張偉見對方上鉤，心中暗喜，感覺把握又多了幾分。
“那麼游戲開始。你們是不是只賣雞翅的？”
“不是。”
“你們的雞翅一份多少個？”
“8個。”
“你們老板是不是經常缺斤少兩？！”
張偉突然提高音量，圖窮匕見。
听到這，外送員猛地一頓，滿眼無辜的看向張偉。
“沒有啊，我們是老字號了，我們的信譽呀……”
見張偉表情古怪，外送員連忙糾正道︰“信任跟榮譽，一向都是第一的。先生你想太多啦。”
就在外送員再次被張偉那滿是狐疑和審視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時，張偉突然開口道。
“你稍等。”
說罷，再次轉身離開。
沙發上的星闊和一菲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張偉做了個深呼吸，一臉沉痛。
“情況不容樂觀啊，做賊心虛曾經是我們的傳統美德，現在也消失了。”
“張律師，這就是你的手段？”
“就是，你這燕國的地圖也太短了吧？”
張偉再次理了下自己的外套，沉聲道︰“放心，我還有專業手段。”
說罷，他瀟灑轉身，再次走向門口。
星闊和一菲交換了一個戲謔的眼神，看好戲般盯著他的背影。
張偉又掏出一張五十元，臉上明顯肉痛，“剛才玩得很高興！再來一次？這次獎金……更豐厚！”
外送員看到後，思索了片刻，再次答應了下來，同時心里也提高了警惕。
緊接著，張偉再次重新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同時還特意增加了幾個問題，讓自己的“地圖”顯得長一點。
“……”
“你叫什麼名字？”
“劉一根。”
這名字讓張偉身體猛地一抖，差點破功，他強自鎮定，語速飛快地繼續提問道。
“你做什麼工作的？！”
這次輪到外送員懵了，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工作服，又瞧了瞧自己的包，語氣充滿自我懷疑地說。
“送外賣的？”
張偉毫不遲疑，再次拋出那個問題︰“你們老板是不是缺斤少兩？！”
外送員沒有猶豫，再次重復了剛才的話。
張偉雙手插兜，眼楮如同鷹隼一般，死死地盯著外送員，隨後伸出手指在半空中點了點他，丟下一句“在等我一下”後，毅然轉身，背影帶著幾分悲壯。
張偉雙手叉腰，略顯疲憊地說︰“看來對手非常難纏，我嚴重懷疑他們是一伙的！”
一菲翹起二郎腿，冷笑了一聲，“呵，人家幫老板做事，當然是一伙的啊，張律師。”
一菲特意在最後三個字上拖長了音調，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
“我的意思是，我懷疑老板缺斤少兩，他還偷吃！”
“那你打算怎麼辦啊？”
星闊扯了張濕紙巾，擦拭著手指，臉上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目光投向張偉。
張偉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半蹲在星闊面前，語氣哀婉淒切。
“星闊，你一定要幫幫我啊！我發現這個計劃明顯不適合我，這還沒賺到，自己就搭進去60塊了！那可是60塊啊！我好幾天的飯錢呢！”
星闊一臉嫌棄地推開張偉湊近的臉，身體後仰靠在沙發上，壓低聲音，不緊不慢地說。
“繼續問，前面問題照舊，最後面改成，是不是他偷吃的。”
張偉听後，滿臉錯愕，“這就行了？”
星闊緩緩點頭。
張偉見狀，迅速站起身來，剛要邁步朝門口走去，就被星闊一把拉住了外套，還沒等張偉開口詢問，星闊便搶先說道。
“先給老板打個電話，別掛斷，讓他听你們的對話內容。”
听到星闊這話，張偉微微一愣，隨即沒有猶豫，撥通了老板的電話，和老板簡短交流幾句後，張偉再度來到外送員面前。
張偉照著星闊說的，再次詢問了一遍，等到最後一個問題時，外送員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我們少的雞翅是你偷吃的吧！”
“是。”
話音未落，外送員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臉色煞白，手忙腳亂地想辯解。
但為時已晚，張偉已經將手機屏幕亮到他眼前，屏幕上赫然顯示著正在通話中的老板號碼，他瞬間面色蒼白，心如死灰。
張偉自信一笑，對著手機大聲說道︰“都听到了吧？老板，你的這個外賣員可不老實，居然敢偷吃顧客的外賣！正值新春佳節，我都不敢想，這會給你們店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
“而且他還拿了我的60塊錢！”
電話那頭的老板先是客客氣氣地向張偉賠了個不是，緊接著懇請張偉將電話交給自己的員工。
張偉按下免提，將手機舉到小哥耳邊。
頓時，一陣含“碼”量極高的、語速極快的rap從听筒里噴薄而出，听得客廳里的幾人都是一愣。
星闊不禁慨嘆︰“沒想到這個老板還是個西海岸啊！”
最終，外送員被罵得徹底破防，不僅將 60 塊錢還給了張偉，還將自己身上最後一份沒送出的小龍蝦送給了張偉，甚至連身上的工作服也脫了下來，衣衫不整地捂著嘴，眼含淚水，由于里面的秋褲穿的時間太長，導致有些寬松，只好夾著雙腿狼狽地跑了出去。
張偉滿臉得意，昂首挺胸地走了進來。
一菲表情古怪的看向張偉，指了指他手上的衣服，“張偉，你拿他的衣服干嘛？你別告訴我你打算留著穿吧？”
張偉將手中的小龍蝦遞給星闊後，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說道︰“當然不是！”
“我要把它洗干淨，然後掛在我房間最顯眼的地方！這可是我贏得人生第一場正義之戰的——戰利品！”
一菲听後，想到剛才的場景，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哈哈哈，可不是嘛，說不定這兩天就能在愛情公寓的微博上看到有個男人衣衫不整地跑了出去。”
“到時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他的衣服就在你的房間里。”
說罷，一菲再也抑制不住，捂著嘴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沙發上的星闊已經拆開了小龍蝦的包裝盒，接著用手肘踫了踫一菲的後背。
“來嘗嘗我們張律師的戰利品吧。”
一菲接過星闊遞來的手套，剛拿起一只小龍蝦，就注意到張偉不斷咽口水的動作。
“張偉，你不吃？這不像你啊？”
張偉喉結艱難地滾動了幾下，拿起旁邊的雞翅啃了起來，“你們吃吧，我吃雞翅就好了。”
看到一菲一臉困惑的樣子，星闊一邊剝著小龍蝦，一邊解釋道︰“他過敏，吃不了帶殼類的東西，好像還有海鮮。”
“你怎麼知道？”
一菲將手中的蝦肉塞進嘴里後，嘟囔道。
“在福利院的時候，有一年春節，我特意買了些蝦和螃蟹，想讓我們那幫人都嘗嘗鮮，結果就只有兩個倒霉蛋過敏了。”
一菲听後，滿臉同情地看向張偉，“張偉，你也是夠慘的，那豈不是很多好東西都吃不了？”
听到這，張偉也有些欲哭無淚，“我也不想啊。”
星闊將剝好的蝦肉放到一旁，看向張偉輕笑了一聲。
“結果他偏不信邪，嚷嚷著要以毒攻毒，還想著多吃幾次就能產生抗體。”
“那次吃完蝦，一開始什麼事都沒有。結果過一會去洗澡，大家看到他那個腫脹的香腸嘴，還以為是新來的呢。他自己也沒當回事，洗著洗著，‘噗通’一聲，直接在廁所里暈倒了！”
“其他人嚇壞了，跑去叫院長。我听到動靜也趕過去。好家伙，他那臉腫得我都差點沒認出來，後來還是看到他牆上掛著那條印著海綿寶寶的褲衩，才反應過來是張偉這倒霉蛋。”
“我喊了聲‘張偉’，其他人才知道地上躺的不是新來的，是張偉本人。”
听到這里，一菲再也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差點被嘴里的蝦嗆到。
“噗……咳咳咳……哈哈哈……”
好半晌，一菲才止住笑意，滿臉戲謔地看向張偉。
“難怪，我說你怎麼不吃你的戰利品了，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啊。”
緊接著，一菲看向星闊，好奇地問道︰“那另外一個也是和張偉一樣的過敏源？”
星闊緩緩搖了搖頭，手上的動作不停，依舊熟練地剝著龍蝦，不緊不慢地說道。
“不是，那個倒霉蛋對辣椒過敏。”
一菲再次忍俊不禁。
她抬頭看向張偉，張偉實在受不了她那充滿調侃的眼神，抓起他的“戰利品”，腳步略顯倉皇又有些得意，轉身匆匆溜回自己房間。
一菲收回目光，轉向星闊，好奇地問道。
“星闊，你怎麼肯定是那個外賣員偷吃的？”
星闊先是看了一眼剝好的蝦肉，覺得數量差不多了，便摘下手套，抽了張濕巾擦了擦手，語氣平靜地分析道。
“一般來說，這個時候商家想要多賺點錢，通常會選擇漲價，而不是少給分量。”
“而且，他連偷吃都不會偷吃，雞翅的總數加起來都不整除，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不用想，肯定就是他偷吃的。”
一菲听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手上卻沒停，時不時往嘴里塞著小龍蝦。
星闊則默默地將剝好的蝦肉重新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