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同熔化的金塊,沉甸甸地壓在西山坳的脊線上,將天際染成一片壯烈而淒艷的血紅。
山風似乎也帶上了幾分焦躁,卷起塵土,打著旋兒掠過山腳下那個名為“靠山屯”的小村莊。
村口那圈用粗木樁和荊棘捆扎而成的簡陋柵欄,在暮色中投下長長的、歪斜的影子。幾縷炊煙剛剛升起,便被風揉碎,空氣中彌漫著柴火、牲畜糞便和山野特有的泥土氣息。
勞作一天的漢子們扛著農具疲憊歸家,女人們站在土屋門口呼喊著貪玩的孩童,雞鴨聒噪著歸籠,構成一幅尋常的山村黃昏圖景。
黃翠兒背著沉甸甸的竹簍,腳步輕快地走在回家的土路上。簍子里,那株用濕潤苔蘚小心包裹的七葉銀線草散發出清苦微涼的藥香,混合著幾把剛采的鮮嫩野菜的氣息。
想到爺爺看到這株罕見靈草時可能露出的驚喜笑容,少女的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揚,一天的疲憊似乎都消散了許多。她盤算著,等這靈髓果再成熟些,或許能請村里的老獵戶陳伯帶去山外的集鎮,換回些急需的鹽巴、針線,還有…給爺爺抓副好藥。
然而,這份輕快並未持續太久。
當她走到村口那片堆放柴垛的空地時,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腥臊氣”,混雜在晚風中,鑽入了她的鼻腔。這氣味極其刺鼻,帶著血肉腐敗和野獸體腺的混合臭味,絕非村里尋常牲畜的味道!黃翠兒心頭猛地一跳,腳步下意識地頓住,警惕地望向柵欄外的密林方向。
幾乎就在同時!
“嗷嗚——!!!”
一聲淒厲、暴戾、充滿了無盡饑餓與殺戮欲望的狼嚎,如同淬了毒的鋼針,狠狠刺破了黃昏的寧靜!這嚎叫並非來自山巔,而是近在咫尺!就在村外那片連接著黑風峽的、濃密得如同墨團的橡木林邊緣!
“嗚——嗷嗷嗷!!!”
仿佛點燃了引信,第一聲狼嚎之後,是第二聲、第三聲…十數聲、數十聲!
尖銳的、嘶啞的、低沉的、狂躁的狼嚎此起彼伏,瞬間交織成一片令人頭皮炸裂、血液凍結的死亡交響!那聲音中蘊含的瘋狂嗜血之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靠山屯!
村口那條原本懶洋洋趴著曬太陽的老黃狗,如同被烙鐵燙了屁股,猛地跳起,夾緊尾巴,發出驚恐到極點的嗚咽,頭也不回地躥向村里深處。
“狼!狼群!!” 村口磨盤旁一個抽旱煙的老漢,煙桿“吧嗒”一聲掉在地上,渾濁的老眼瞬間瞪圓,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音因極度恐懼而變調走形!
“快!快回家!關緊門!” “娃他娘!快抱孩子進屋!!” “抄家伙!抄家伙啊!!”
短暫的死寂後,整個靠山屯如同被投入滾水的螞蟻窩,瞬間炸開了鍋!驚恐的尖叫、慌亂的哭喊、男人粗糲的怒吼、女人急促的呼喚、孩童受驚的啼哭…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囂!
轟隆! 嚓——!!!
就在這混亂爆發的頂點,村口那本就搖搖欲墜的簡陋柵欄,如同紙糊的一般,在一陣令人牙酸的斷裂聲中,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開一個大洞!碎裂的木屑混合著泥土碎石,如同霰彈般四散飛濺!
煙塵彌漫中,一道道矯健、凶殘的身影,如同來自地獄的黑色洪流,咆哮著沖進了村莊!
鐵爪山狼!
這些凶獸體型比尋常野狼大出一圈,肩高幾乎及人腰!渾身覆蓋著鋼針般粗硬的漆黑短毛,在夕陽余暉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最令人膽寒的是它們的前爪——那爪子異常寬大,趾端探出足有三寸長的、閃爍著幽暗寒芒的彎鉤利爪,每一次落地都在夯實的土路上留下深深的爪痕,如同精鋼打造的犁鏵!
此刻,這些利爪上還沾著暗紅的泥垢,散發著濃烈的血腥氣!它們的眼楮在暮色中閃爍著幽綠、猩紅的光芒,如同兩點點來自幽冥的鬼火,充滿了最原始的、對血肉的貪婪渴望!
“吼——!”
沖在最前面的一頭格外雄壯的頭狼,獠牙如同匕首般突出唇外,涎水混著血沫順著嘴角滴落。它仰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幽綠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混亂奔逃的人群,瞬間鎖定了離它最近、也是唯一還暴露在村口開闊地上的目標——背著竹簍、驚呆在原地的黃翠兒!
血腥的刺激,新鮮血肉的氣息,讓這頭凶獸徹底瘋狂!
“嗚——!” 一聲低沉嗜血的嘶吼,頭狼四爪猛蹬地面,堅硬的地面被刨出四個淺坑!它龐大的身軀如同離弦的黑色弩箭,帶著一股腥臭的惡風,撕裂空氣,直撲黃翠兒!那閃爍著寒芒的獠牙巨口張開,目標直指少女縴細脆弱的脖頸!速度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
“翠兒!!” 遠處,一個剛從土屋里探出頭來的婦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正是黃翠兒的母親!她眼睜睜看著那恐怖的巨獸撲向自己的女兒,渾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黃翠兒只覺得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瞬間將她籠罩!那撲面而來的腥風幾乎讓她窒息!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如同被凍僵的冰雕,連最簡單的躲避動作都無法做出!
只有瞳孔中,那急速放大的、布滿交錯獠牙的血盆大口,以及那兩點令人靈魂凍結的猩紅凶光!
死亡的陰影,冰冷而粘稠,瞬間將她吞沒!
簍子里,那株七葉銀線草散發出的清苦藥香,此刻被濃烈的血腥與惡臭徹底掩蓋。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髒瘋狂擂鼓般的跳動。
能看到不遠處村民臉上極致的驚恐和絕望。
能感覺到那凶獸利爪帶起的勁風,已經撩起了她鬢角的發絲…
獠牙的寒光,已近在咫尺!
就在這千鈞一發、生死立判的瞬間!
咻——!!!
一道尖銳到撕裂耳膜的破空聲,如同九天落雷,由遠及近,以超越視覺捕捉的極限速度,悍然切入這凝固的死亡畫面!
聲音未落,一道身影已如鬼魅般憑空出現在黃翠兒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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