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跨越了星空,直接烙印在所有智慧生命意識深處的“我餓了”,不是一個聲音,而是一道指令。
    一道將林默從他那片純白、有序、由絕對邏輯構成的神域中,粗暴地,拽入深淵的指令。
    沒有過程。
    前一個普朗克時間,他還是俯瞰整個太陽系,調動著“噬日者”與肅正者艦隊進行著神明般博弈的棋手。
    下一個普朗克時間,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世界,被拔掉了電源。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上下左右,甚至沒有時間流逝的概念。他那足以在瞬間完成億萬次推演的龐大意識,被扔進了一個絕對的“零”里。
    一片純粹的,能吞噬一切意義的,虛無。
    就像一台性能過剩的超級計算機,被強行斷網斷電,只剩下最底層的bios在徒勞地自檢。
    然後,一個“聲音”在他的意識核心中響起。那聲音不是听見的,是“想”到的。它就是林默自己思考的一部分,冰冷,理性,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放棄吧。】
    這個念頭,像病毒一樣,從他邏輯鏈的最底層,悄然滋生。
    【你看到了,不是嗎?】
    虛無中,畫面浮現。
    未名湖畔,陽光正好,甦雨涵捧著詩集,側臉柔和。但下一秒,她的臉龐變得空洞,雙眼是兩個黑洞,笑容凝固成一個毫無意義的幾何角度。
    天穹會議大廳,龍牙元帥和一眾將領對他投來信任的目光。轉瞬間,他們的面容扭曲,眼神變得麻木,口中重復著毫無邏輯的字節亂碼。
    七十億人類的祈禱,希望,匯聚成信息洪流涌向他。緊接著,洪流化作了無意義的白噪音,每一個字節都在尖叫著“熵寂”,每一個像素都在表達著“終結”。
    【他們是你的錨點,也是你的囚籠。他們是負重,是亂碼,是邏輯的贅at。】
    【你為了守護這些‘意義’,把自己變成了無所不能的神。但你有沒有想過,最高的‘意義’,就是‘無意義’本身?】
    林默的意識,那片融合了“大白”v02,經過生物 基量子芯片強化到匪夷所思地步的意識,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不是身體的累,是靈魂的倦怠。
    像一個連續加班了五十萬年的程序員,終于看到了那個名為“格式化一切”的紅色按鈕。
    【融入我,林默。】
    那個聲音,帶著一種解脫般的蠱惑。
    【不再有選擇,不再有責任,不再有勝利或失敗的煩惱。你將不再需要守護任何東西,因為你就是一切的終點。在這里,你將得到永恆的,絕對的安寧。】
    或許……他說得對。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無法遏制。他那片純白的,由數據和邏輯構成的神性意識,開始被這片虛無,緩慢地同化、染色。
    一些核心算法,開始出現無法被修復的亂碼。
    他,正在放棄。
    ……
    火星軌道。
    戰況急轉直下。
    “帝皇!帝皇!听到請回答!”
    龍牙元帥的聲音,在“天網”的最高加密頻道里,嘶啞地咆哮。人類艦隊的旗艦“定遠號”的艦橋上,全息星圖上代表友軍的綠色光點,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肅正者那密不透風的火力網,成片成片地抹去。
    肅正者艦隊的攻擊,變得比之前高效了百倍。它們似乎感知到了那股壓制著它們邏輯核心的“虛無低語”,正在減弱。
    “元帥,‘蜂巢’無人機編隊損失超過百分之七十!”
    “‘播種者’附庸艦隊請求後撤!他們的生物戰艦扛不住這種強度的能量沖擊!”
    “‘天網’系統出現大規模數據延遲!我們的指令無法在第一時間傳達到前線!”
    絕望,像一滴墨水,滴進了名為“戰爭”的清水里,迅速擴散。
    網絡上,地獄笑話的更新頻率,也出現了斷崖式的下跌。
    “家人們……我怎麼感覺……帝皇好像掉線了?”
    “別瞎說!可能……可能只是在憋大招呢?對,一定是這樣,就像我們打游戲,boss狂暴階段,肯定要有個過場動畫的嘛。”
    “我怎麼感覺……這過場動畫有點長啊?我們這邊的血條都快見底了……”
    ……
    虛無之中。
    林默的意識,正在沉淪。
    就在他即將徹底松開那根名為“自我”的韁繩,讓自己的意識徹底消融在這片永恆的寧靜中時。
    一個畫面,毫無征兆地,從他記憶數據庫最深的,那個被他標記為“無用冗余信息”的角落里,自己,跳了出來。
    那不是什麼宏大的記憶。
    不是他發表頂刊論文時全場的掌聲,不是他點燃“盤古之心”時人類的歡呼,甚至不是他成為帝皇後那滔天的權勢。
    那是一個夏天的午後,在大學的籃球場上。
    他和幾個室友打球,為了一個有沒有走步的爭議球,跟對面一幫人吵得面紅耳赤。陽光很曬,汗水流進眼楮里,又咸又澀。最後,他頂著防守,投出了一個歪歪扭扭的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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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球沒進。
    但他和室友們,卻笑得像個傻子。
    多麼無聊,多麼沒有意義,多麼……愚蠢。
    但那一刻的快樂,是真實的。
    那片由冰冷邏輯構成的,即將崩塌的神性意識中,一股屬于“林默”這個人的,最原始,也最不講道理的火焰,被這一點微不足道的火星,重新點燃了。
    【不。】
    一個全新的,屬于他自己的念頭,艱難地,從那片虛無的泥沼中,掙扎了出來。
    【你說的都對。】
    林默的意識,開始重新凝聚。
    【情感是負重,人性是缺陷,責任是枷鎖。但它們……是我的東西。】
    他想起了甦雨涵手腕上那枚戒指。
    那枚由他親手用超高密度納米復合材料打印,內部銘刻著獨一無二宇宙序列碼的戒指。
    也想起了那枚戒指中,蘊含的,來自水星信標的,那股能夠隔絕一切亞空間噪音的,永恆而又絕對的……寧靜。
    他沒有試圖用“存在”去對抗“虛無”。
    那就像用拳頭去打水。
    他選擇……理解它,然後,格式化它。
    “‘大白’,以我的意識為基床,構建一個‘絕對邏輯區’。”
    他的意志,如同創世的神,在這片無盡的虛無中,強行開闢出了一片獨立的,純白的“精神沙盒”。
    然後,他敞開了自己的“防火牆”,主動將那無窮無盡的“虛無低語”,引入了這個沙盒之中。
    他要在這里,給這份來自宇宙深淵的“精神病毒”,做一次徹徹底底的,反向工程。
    在“絕對邏輯區”中,那股蠱惑的低語,被剝離了所有情緒的偽裝,還原成了最原始的數據流。
    林默的意識,如同最精準的離心機,將這些數據流進行著億萬次的分解、重組、比對。
    他很快發現,在這份龐大的,以“吞噬”和“同化”為核心邏輯的數據中,隱藏著一段被刻意加密的,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後門代碼”。
    它不是誘惑。
    恰恰相反。
    那是一段扭曲的,充滿了恐懼與絕望的……求救信號。
    信號被破譯。
    兩個冰冷的詞匯,浮現在林默的腦海中。
    【原初之卵】。
    【熵寂】。
    就在他準備繼續深入解析這段信息的瞬間,“噬夢者”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核心機密被觸及。
    它被徹底激怒了。
    整個“絕對邏輯區”,劇烈地震動起來,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林默的意識,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那片虛無中,狠狠地,踢了回來!
    他猛地“睜開”了眼楮。
    意識,重歸現實。
    火星軌道上,人類艦隊的頹勢,瞬間停止。
    “天網”系統中所有延遲的數據,在零點零零一秒內,被全部清空。
    一道道最優化的,精確到每一個火力單元的作戰指令,被瞬間下達到了每一艘戰艦。
    “帝皇……帝皇回來了!”
    “定遠號”艦橋上,龍牙元帥看著瞬間被盤活的戰局,激動得渾身顫抖。
    網絡上,死寂的聊天頻道,瞬間被海量的“臥槽”刷屏。
    “我就說在放過場動畫!現在動畫結束了!第二階段,啟動!”
    但,真正的“第二階段”,才剛剛開始。
    林默的反擊,徹底引爆了那個沉睡的,以怨念和生命為食的“活體節點”。
    火星地核深處,那顆搏動了五十萬年的巨大心髒,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那咆哮,撕裂了地殼,掀翻了大陸。
    一個巨大的,無法用任何已知生物學或物理學定義的“東西”,從火星的巨大傷疤中,緩緩地,升了起來。
    它的主體,像一個由無數扭曲的生物組織和閃爍著幽光的金屬構件,胡亂拼接而成的巨大“繭”。
    它的體型,堪比一顆小型行星。
    無數根粗大的,如同山脈般的觸手,從繭的表面伸出,像饑餓的巨蛇,將火星的大陸板塊,整塊整塊地撕裂,然後,用一種違反了所有物理定律的力量,將這些億萬噸重的“石塊”,狠狠地,拋向了太空。
    它的目標,不是人類艦隊。
    而是那支正在全力開火的,肅正者艦隊。
    這頭剛剛甦醒的,來自遠古的饑餓巨獸,似乎覺得,眼前這群由“絕對秩序”構成的鐵疙瘩,比人類那些脆弱的血肉之軀,要……開胃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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