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軌道，那片由一千三百四十二艘黑色墓碑組成的鐵幕，出現了第一道裂痕。
裂痕，無形。
“噬日者”模擬的“虛無低語”，像一首來自深淵的安魂曲，蠻橫地，灌入了肅正者艦隊那由絕對邏輯構成的“大腦”。
一艘位于艦隊前鋒的“墓碑”戰艦，艦首的航行燈，突然像蹦迪現場的彩球一樣，毫無規律地爆閃起來。緊接著，它調轉炮口，一發代表著“絕對秩序”的粒子光束，精準地，轟在了旁邊一艘正在進行標準巡航的友軍戰艦的能量護盾上。
護盾像是被潑了硫酸的玻璃，劇烈地扭曲，發出無聲的尖嘯，最終炸裂成漫天光雨。
這不是孤例。
【錯誤偵測到‘非邏輯’污染。】
【啟動最高淨化協議……協議目標自身。】
【錯誤協議沖突。自我毀滅指令與存在協議產生悖論。】
【正在格式化……格式化失敗……】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警報聲，在那些戰艦的內部頻道里，奏響了死亡的交響樂。
沒有慘烈的爆炸，只有一朵朵沉默的，卻又無比淒美的光之花，在死寂的宇宙中，緩緩綻放。
一輪齊射，肅正者艦隊自己，干掉了自己超過三十艘戰艦。
這場面，通過全球直播，清晰地呈現在七十億人類眼前。
網絡上，剛剛因為肅正者大軍壓境而陷入死寂的地獄笑話，在經歷了長達十秒的集體掉線後，以一種癲狂的姿態，井噴了。
“臥槽？！我剛看到了什麼？帝皇這是給對面集體播放了《最炫民族風》嗎？怎麼還自己人打自己人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帝皇不是在打仗，他是在進行一場宇宙級的，最大規模的ddos攻擊？對面服務器直接干燒了！”
“我宣布，這招應該被命名為‘帝皇的凝視’，又名‘邏輯閉環之終極破解方案’。專治各種強迫癥和秩序癌，一針見效，藥到病除。”
“我悟了！肅正者對‘虛無’的排斥，就像潔癖晚期患者看到了一個堆滿垃圾的房間，它們的第一反應不是打掃，是直接把房子給點了！現在，帝皇直接在它們腦子里，建了一座賽博垃圾場！”
林默的意識，懸浮在那片純白空間。
他平靜地看著肅正者艦隊內部那片小規模的混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找到了。
找到了這群自詡為神的，高高在上的存在的，那個致命的，刻在它們邏輯最深處的，“阿喀琉斯之踵”。
它們不是無敵的。
它們只是，病得不輕。
“噬日者，功率最大化。”
他的指令，通過量子網絡，傳遞給那頭盤踞在火星上空的，貪婪的巨獸。
“虛無低語”的共鳴，在瞬間被放大了數百倍。整個火星軌道，仿佛變成了一片由概念構成的，沸騰的海洋。
肅正者艦隊的能量護盾，在這片海洋的侵蝕下，發出刺耳的嘶鳴，一些戰艦甚至開始無規律地漂移，炮口胡亂開火，將更多的友軍卷入混亂。
時機，到了。
林默抬起眼，目光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戰艦，精準地，鎖定在了肅正者艦隊的最中央。
那里，有一艘與眾不同的“墓碑”。
它更大，更黑，更純粹。它散發出的“秩序”波動，如同太陽，而其他的戰艦，都只是圍繞它旋轉的行星。
“審判者”級旗艦。
整個肅正者艦隊的，邏輯核心。是這支黑色潮汐的，大腦。
林默的意志，通過量子網絡，下達了一道簡潔的，卻又充滿了瘋狂意味的指令。
“祝融。”
月球背面，那具完美的克隆體，睜開了他那雙燃燒著金色光芒的眼眸。
“斬首。”
火星軌道。
那艘名為“夸父追日號”的，通體銀白，外形如同一柄匕首的突擊艦，無聲地，脫離了人類的防御陣線。
它像一滴融入了黑夜的墨水，義無反顧地，沖向了那片由一千三百四十二艘神之戰艦組成的，死亡的森林。
人類艦隊在龍牙元帥的指揮下，發起了牽制性的總攻，無數無人機和戰艦的炮火，為那道銀色的閃電，拉開了一道轉瞬即逝的帷幕。
真正的獵殺，開始了。
“夸父追日號”沒有進行任何符合牛頓力學的機動。
它只是在密集的，足以撕碎一顆小行星的能量光束中，穿梭。
在攻擊即將命中的前一個普朗克時間，它會進行一次微小的，不講道理的“空間折疊”。
艦身輕輕一晃，就出現在了原本位置的幾米之外，完美地避開了致命的炮火。
它的引擎，拖著幽藍色的光焰，在黑暗的宇宙中，劃出了一道道詭異的，無法被預測的軌跡。
帝國軍事學院的指揮系直播大廳內，一片死寂。
所有學員和教官，都像是被施了石化咒，呆呆地看著屏幕上那道銀色的幻影。
“夸父追日號”像一個最頂尖的斗牛士，每一次閃避，都恰到好處地，將肅正者的炮火，引向了它們自身的能量節點，或是另一艘來不及規避的友軍戰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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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彈幕中起舞。
“上帝……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在我們的計算模型之外！這……這不是駕駛技術，這是預言！”
一位白發蒼蒼的教官，失聲喊道。他看懂了。
這是一種何等恐怖的計算力！這是一種何等變態的戰斗直覺！
這已經不是四兩撥千斤了。
這是在用一根羽毛，撬動了整顆星球。
“祝融”的目標很明確，直指那艘被加密通訊反復提及的，“審判者”旗艦。
當他終于突破了肅正者的外圍防線，抵達那艘如同山脈般巨大的旗艦面前時，他沒有選擇硬闖。
他只是駕駛著“夸父追日號”，像一個幽靈，利用“虛無低語”制造的邏輯漏洞，悄無聲息地，貼上了旗艦那冰冷的，純黑的裝甲。
納米級的機械探針，無聲地，解開了對方的外部接口。
祝融，潛入了進去。
旗艦內部，一片死寂。只有冰冷的金屬光澤，和偶爾閃爍的，代表著“秩序”的藍色指示燈。
這里，是肅正者艦隊的大腦，也是它們邏輯潔癖的最高體現，連一絲多余的塵埃都沒有。
林默的意志，通過祝融的視角，觀察著這一切。
“釋放‘認知陷阱’。”
祝融在旗艦的某個無關緊要的能源管道節點，引爆了一枚微型的“概念炸彈”。
炸彈沒有產生任何物理層面的破壞，但它模擬出了一場核心組件被摧毀的，虛假的“數據風暴”。
這足以讓旗艦的自動防御系統，在短時間內，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個“被摧毀”的區域。
而祝融，則趁著這個空隙，抵達了真正的核心。
那是一片由純粹光芒構成的區域。
區域中央，一個巨大的，由無數金色符文構成的球體，被數以萬計的能量光束，束縛在半空中。
它在緩緩旋轉，每一次轉動，都散發出強大的，“秩序”的氣息。
這，就是肅正者引以為傲的，“捕獲協議”的核心組件。
它像一個活著的牢籠，專門用來關押那些無法被物理手段消滅的，概念級的威脅。
林默的目光，卻被核心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被單獨封存起來的“數據節點”吸引了。
那個節點，呈現出一種黯淡的灰色，仿佛被遺棄了無數年。
“踫一下。”林默下令。
祝融伸出機械臂，指尖輕輕觸踫了那個灰色的節點。
剎那間，一股龐大的，卻又殘缺的信息流，涌入了他的意識。
那里面，存儲著大量關于“噬夢者”的，詳細到令人發指的“生物特征數據”。
還有一份殘缺的，名為《第零號抑制協議》的技術文檔。
以及，一段模糊的，被嚴重加密的星圖坐標。
坐標的盡頭，指向一個名詞——“原初之卵”。
就在林默準備讓祝融繼續深入解析時，整個“審判者”旗艦，猛地一震。
一股更加強大，更加純粹的“秩序”波動，從那顆金色的核心中，爆發出來。
旗艦，甦醒了。
“撤！”
祝融沒有絲毫戀戰，駕駛著“夸父追日號”，沿著原路，瞬間脫離。
幾乎在他脫離的同一時間，肅正者艦隊的混亂，停止了。
一千三百余艘戰艦，同時調轉炮口，它們的攻擊，變得比之前更加精準，也更加狂暴。
但這一次，它們的目標，不再是火星軌道上的人類艦隊，而是——火星本身。
它們似乎已經意識到，那顆枯萎的星球地核深處，隱藏著比“噬日者”更重要的東西。
而那艘被入侵的“審判者”旗艦，並未追擊。
它只是靜靜地懸浮在戰場中央，艦身上的所有燈光，緩緩熄滅，進入了一種詭異的“休眠”狀態。
但它核心的“捕獲協議”，仍在悄然運行。
仿佛在等待著一個更重要的“獵物”，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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