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正者沒有給人類留下任何撰寫悼詞的時間。
“最終裁決”號的艦首，那塊如同宇宙墓碑般純黑的裝甲，無聲地，向內裂開。
光。
那不是光。
那是宇宙在尖叫，是物理規則被碾碎後發出的最後悲鳴。
一道比恆星內核還要純粹的，代表著絕對秩序與終極淨化的白色光柱，從那道裂縫中，噴薄而出。
整個木星的氣態雲層，被這股能量攪動得如同沸騰的濃湯。
它的速度，是光速。
它的目標，不是那支由人類、播種者、以及無人機組成的“雜牌軍”，甚至不是火星軌道上那台殘破的機甲。
它射向了……月球。
狠毒，精準，不帶任何情緒的，絕對理性的戰略。
先摧毀你的港灣，再打斷你的前哨，最後，在你那顆藍色的搖籃里，欣賞你無能為力的絕望。
這一刻，全球七十億人，通過所有的屏幕，看到了那道劃破了整個太陽系的，白色的死亡宣告。
天穹會議大廳，死寂。
“完了。”北美大區總長癱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
完了。
網絡上的地獄笑話，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笑意，只剩下冰冷的，赤裸的恐懼。
【家人們，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次是真沒了？】
【我剛算了一下，光速到月球一點三秒，我連句遺言都來不及打完。】
【別說了，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它能打準點，別讓我死前還得經歷斷網。】
面對這無可阻擋的，神明揮下的最終一擊，林默沒有讓任何戰艦去進行毫無意義的攔截。
他只是駕駛著“天極•神國形態”，那台身後八支光翼已經熄滅，僅剩四支在明滅閃爍的機甲，獨自一人，擋在了那道白色光柱之前。
如同一只撲向恆星的，渺小的飛蛾。
他的意識，接通了西山指揮中心的最高加密頻道。
“龍牙將軍。”
“主……帝皇！我在！”老將軍的聲音，像是從撕裂的喉嚨里擠出來的。
“執行，‘火種’協議。”
林默的聲音，平靜得像是在下令沖一杯咖啡。
龍牙將軍的瞳孔，在一瞬間縮成了針尖。他看著屏幕上那個決絕的背影，嘴唇翕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位在新成立的人類帝國中，被授予元帥軍餃的老兵，最終，只是閉上了布滿血絲的雙眼，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一個紅色的按鈕，狠狠地，按了下去。
“遵命。”
地球，華夏，泰山之巔。
雲海翻涌，一座隱藏在山體內部，比航空母艦還要龐大的，無法用任何已知理論解釋的引擎，發出了低沉的，如同遠古巨獸甦醒般的轟鳴。
整個亞洲板塊，開始了極其輕微，卻又不可逆轉的，緩慢移動。
這是人類文明最後的，悲壯的底牌。打不過，就帶著家跑。
而這一切，在那道白色的光柱面前，都顯得那麼可笑。
“最終裁決”號的艦橋。
那個由純粹光芒構成的“觀察者”，平靜地看著那台飛蛾撲火般的機甲，被主炮光束瞬間吞噬。
在它的計算中，目標已清除，淨化已完成。
這是符合邏輯的，必然的結果。
然而，下一秒。
【警報！警報！最高級別邏輯悖論出現！】
“觀察者”由數據構成的核心，第一次，發出了連它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尖銳的警報。
它的數據流，第一次，出現了名為“混亂”的紅色亂碼。
因為，在它的觀測中，那道足以抹除一顆星球的主炮光束，在擊中那台渺小的機甲後，並未將其摧毀。
它，被扭曲了。
像一條被無形的大手抓住的毒蛇，以一個絕對不可能的角度，被強行，擰成了一個麻花！
林默的機甲，就是那個支點！
而遍布在地月之間的，那張由無數工程機器人構建的，曾被所有人認為是防御陷阱的“天羅地網”，在這一刻，露出了它真正的面目。
它根本不是什麼陷阱。
它是一個巨大的，行星級的，“引力透鏡”！
林默，以帝皇之軀為“焦點”，以人類最後的科技結晶為“透鏡”，硬生生地，用肉身，接下了這一炮！
然後，通過“天羅地網”那堪比神明手筆的精確折射。
他將這道毀滅性的光束，以一個刁鑽到連“觀察者”的邏輯核心都為之宕機的角度，狠狠地，射向了那顆紅色的，孤獨的星球！
射向了……火星！
這是一石三鳥的絕殺。
這是賭上了一切的，豪賭！
火星軌道。
那些選擇背叛，剛剛關閉了與林默通訊頻道，正準備坐山觀虎斗的“播種者”殘余艦隊，它們的艦長，臉上還掛著看猴戲般的，居高臨下的笑容。
它們做夢也沒想到，來自“主人”的神罰，會以這種方式，降臨在自己頭上。
當那道白色的光柱，撕裂火星稀薄的大氣層時，它們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沒有驚恐，沒有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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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在下一個普朗克時間內，它們，連同它們那五十萬年的恥辱，被瞬間，蒸發。
光柱余勢不減，精準地，貫穿了地殼，正面轟擊在那個肅正者耗費了五十萬年心血才建成的“安魂曲”裝置之上。
巨大的能量洪流，引發了無法逆轉的連鎖爆炸。
整個火星的地核，像一個被超量填充了炸藥的西瓜，轟然炸裂。
與此同時，在火星的幾個隱秘峽谷中，數個一直處于靜默狀態的“肅正者”能量信標，連帶著它們準備接收“安魂曲”的後備部隊，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自己人的“友軍火力”中，被一掃而空。
干淨，利落。
多維度的，降維打擊。
“最終裁決”號上。
“觀察者”那團純粹的光芒，劇烈地閃爍著，它的邏輯核心，第一次，被“欺騙”、“背叛”、“將計就計”這些屬于低等碳基生物的，骯髒而又復雜的情感所污染。
它無法理解。
為什麼？
為什麼會有一個生物，能精準地預測它所有的行動，甚至利用它那無懈可擊的攻擊，來完成自己的布局？
這是邏輯上的不可能。
一道混合著巨大困惑與一絲……恐懼的廣播，響徹了整個戰場。
“你……究竟是什麼？”
地球。
全體人類，通過直播，完整地，一幀不差地，目睹了這場顛覆了他們所有認知，比任何神話都更加波瀾壯闊的“神仙打架”。
他們看到了他們的帝皇，如何用自己的身體作餌，借用神的力量，去懲罰另一群自以為是神的存在。
那種智謀，那種膽魄，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情。
在長達一分鐘的，足以讓心髒停止跳動的死寂之後。
整個星球，爆發出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歇斯底里的，混雜著狂喜、崇拜與劫後余生的瘋狂吶喊。
“帝皇！！”
“帝皇！！”
“帝皇！！！”
這不再是尊稱，而是一種信仰。
網絡上，地獄笑話的畫風，徹底癲狂。
【家人們誰懂啊，我剛以為是24小時到期了，結果帝皇直接把g的服務器給炸了！】
【對面開掛？沒事，帝皇會出手。】
【我宣布，從今天起，我的信仰就是林默！耶穌來了都攔不住我，我說的！】
借著“最終裁決”號主炮進入冷卻的，那短暫的，卻是唯一的黃金窗口期。
林默，率領著他身後所有殘存的艦隊，發動了總攻。
“神罰艦隊”那一百萬艘剛剛從水星工廠打印出來的無人戰艦，如同一片金屬的蝗災，悍不畏死地，撲向了那艘黑色的墓碑。
它們用最原始的，自殺式的撞擊，消耗著對方那如同嘆息之牆般的能量護盾。
那些選擇追隨的“播種者”艦隊，也徹底拋棄了懦弱，他們用自己那古老而又詭異的技術，向著肅正者艦隊，釋放著一道道能夠干擾能量傳輸的“基因噪音”。
而林默，則將“天極•神國形態”最後殘存的一點能量，全部凝聚在了劍鋒之上。
那柄數百公里長的光刃，重新燃燒起來。
他化作一道劃破黑暗的，決絕的流星，在無數戰艦爆炸的光芒中，獨自一人，沖向了“最終裁決”號的艦橋。
一劍，刺出。
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切開了層層疊疊的護盾。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穿了冰冷的裝甲。
“天極”的劍鋒，貫穿了“觀察者”那團光芒的核心。
在徹底消散的前一刻，“觀察者”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
它留下了一句沒有任何情緒，卻比任何詛咒都更冰冷的，事實的陳述。
“你贏了這一局……但‘噬夢者’的甦醒，將是你為這場勝利，付出的……代價……”
旗艦，爆炸。
一朵巨大而沉默的能量之花，在木星的軌道上，緩緩綻放。
剩余的肅正者艦隊，在失去了指揮後，陷入了徹底的混亂，它們不再戀戰，如同退潮般，紛紛躍遷，逃離了這片傷心之地。
人類……贏了。
然而，就在勝利的歡呼聲響徹整個太陽系的瞬間。
地球，京城，未名湖畔。
甦雨涵正緊張地看著直播，她的右手，緊緊地握著那枚平平無奇的戒指。
突然，戒指變得滾燙。
一種灼燒般的劇痛，從她的無名指，傳遍全身。
她驚恐地攤開手掌，看到那枚戒指的表面，裂開了一道細微的，黑色的縫隙。
緊接著，在她的手背上，一個與南極那片“虛空之影”裂縫一模一樣的，微縮的，如同紋身般的黑色印記，緩緩浮現。
亞空間，通過她這個最深情的“信標”，在這片剛剛贏得勝利的土地上，悄無聲息地，留下了它那通往地獄的，第一個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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