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降臨了。
對于鏖戰了一整日的玄淵 城將士而言,黑夜的到來,不僅意味著光明的褪去,更意味著危險的成倍滋生。
那道橫亙在山谷中央的空間裂縫,在黑暗中顯得愈發猙獰,如同惡魔一只半睜的眼眸,不祥的脈動伴隨著令人心悸的魔氣,一波波地擴散開來。
喊殺聲不知何時已經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喘息與兵器拄地的支撐聲。
虎衛大陣的光芒,在方開元之前以迷你祭壇鎮壓之後,雖然穩固了許多,但此刻也顯得有些明暗不定,維持著大陣的數百虎衛,人人臉色蒼白,全憑一股意志在苦苦支撐。
“都打起精神來!”方開武那鐵塔般的身軀矗立在陣前,他手中緊握的巨斧斧刃上,魔血尚未干涸,一雙虎目在黑夜中炯炯有神,掃視著麾下疲憊的將士,“夜晚,才是這些雜碎最活躍的時候!誰敢掉以輕心,老子第一個不饒他!”
然而,就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
“嗚……咿呀……呀……”
一陣與之前所有魔物截然不同的,充滿了狡詐與殘忍的嘶鳴,自那裂縫深處,悄然響起。
那聲音,並非震耳欲聾的咆哮,反而像是一首來自幽冥的歌謠,空靈、詭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
詭異聲音穿透了戰場上喧囂的罡風與靈力余波,直接鑽入每個人的識海深處。
山巔之上,方開元本在雲悅的攙扶下勉力盤坐,不斷調理著體內亂成一團的靈力 。
當這歌聲響起的剎那,方開元不由得猛然睜開了雙眼,那雙疲憊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極致的警惕!
“不好!這魔音有禍心之效!”
幾乎是在他出聲示警的同一時間,下方苦苦支撐的虎衛大陣之中,異變陡生!
一名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虎衛,眼神突然變得迷茫起來,他手中的戰刀“ 當”一聲掉在地上,臉上竟露出了一個痴傻的笑容,對著身邊空無一人的地方,喃喃自語︰
“娘……是你嗎?你來接孩兒回家了嗎?”
“張虎!你瘋了!?”他身旁的同袍一把抓住他,怒聲喝道。
然而,那名叫張虎的虎衛卻仿佛沒有听見,反而一把推開同袍,滿臉喜色地朝著陣法光幕外,那片魔氣最濃郁的地方沖去。
“娘!等等我!”
“噗嗤!”
一道黑影閃過,張虎的身影還未沖出光幕,便被一頭潛伏已久的魔化煞鬼攔腰撕成了兩半,鮮血與內髒,灑滿了陣前的土地。
“張虎!!!”那名同袍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悲憤的怒吼。
然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哈哈哈,靈石!好多的靈石!都是我的!”
“師妹……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殺!殺了你們這群叛徒!家族的榮耀,由我來守護!”
詭異的歌聲之下,越來越多心神不堅,或是在之前的戰斗中意志受到沖擊的修士和虎衛,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幻覺。
有的看到了畢生追求的財富,有的見到了心心念念的愛人,還有的,則陷入了過往的仇恨與執念之中,竟開始對身邊的同袍刀劍相向!
整個玄淵 城的防線,瞬間出現了一陣肉眼可見的騷亂。
那由數百虎衛匯聚而成的血色 虎虛影,光芒劇烈地閃爍起來,竟因為內部軍心的動搖,而有了潰散的跡象!
“穩住!都給老子穩住心神!!”方開武狀若瘋魔,他一斧將一頭試圖趁亂沖陣的魔物劈成兩半\
同時以自身氣血之力,發出一聲聲蘊含著鐵血意志的咆哮,試圖喚醒那些陷入幻境的士卒。
然而,效果甚微,虎衛的陽剛血氣,能克制實體魔物,但對于這種專門針對神魂與欲望的詭異魔音,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開鋒!用破罡弩!給我把那裂縫口炸了!”方開武對著天空的魅影飛梭怒吼道。
“大哥!不行!”方開鋒冷靜而又急切的聲音從旗艦上傳來。
“這些魔音並非直線傳播,而是彌漫在整片空間!攻擊裂縫口毫無意義,反而可能會引發更劇烈的空間坍塌!”
一時間,局勢竟比之前硬踫硬的戰斗,還要凶險數倍!
山巔之上,雲悅俏臉一片冰寒,她手中長劍輕吟,一道道冰冷純粹的劍意散發開來,護住方開元周身,同時急切道︰
“城主!這魔音太過詭異,再這樣下去,不等魔物攻進來,我們自己就要先崩潰了!”
方開元沒有說話,他死死地盯著下方混亂的戰局,此刻,他必須做點什麼。
強行壓下喉頭涌上的腥甜,方開元緩緩抬起那只微微顫抖的右手,掌心之中,那枚代表著城主權柄的玄淵 尊印的虛影,一閃而逝。
他調動不了多少靈力,但他,仍是這座仙城的主人!
“玄淵……”他的聲音沙啞干澀,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氣運……護我子民!”
將虎印中僅存的一絲屬于仙城本身的煌煌氣運,盡數引出!
“吼——!!!”
一聲無形的咆哮,並非從方開元的口中發出,而是直接從那座立于虎衛大陣前方的迷你祭壇之上轟然炸響!
那尊由純粹氣運凝聚而成的 虎虛影,仰天長嘯。 一道混合著煌煌人道信念與鐵血煞氣的金色音波,如漣漪般轟然擴散!
這道虎嘯,與那詭異的魔音截然不同,它不惑人心,不勾欲望,而是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地砸在每一個人的神魂之上!
“嗡——”
所有陷入幻境的將士,只覺得腦中一聲轟鳴,眼前的幻象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瞬間煙消雲散。
他們猛地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看著身邊倒下的同袍與混亂的戰局,臉上紛紛露出後怕與愧疚之色。
“是城主!是城主出手了!”
“我……我剛才在做什麼……”
“該死的魔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