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殘影在深海中下墜。時間法則不斷腐蝕著他的殘軀。
白沐春整個人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化作湛藍星光，如同湮滅的行星，化作星際塵埃消散天地。
他的肉身很快的崩毀，自身生命層次也飛速的下降。
很快的。
白沐春變為一幅只有線條彩色的畫，接著還在飛速的褪色。
他的意志接近虛無。
手臂線條化，顏色退卻，經脈干癟成簡單的線條。自身生命層次飛速的向著二維下降。
白沐春感覺腦海嗡鳴，無數記憶都在此刻閃現。
數之不盡的畫面在周身閃過，隨著他墜入深淵之中，淪為灰燼消散不見。
模糊間，他陷入記憶洪流之中，回看往來路，瞧見當初的溫馨畫面。
……
“想不想學劍？想不想成為舉世無敵的仙人？”
“不想。”
“我學成之後，能不能暴打他們？”
“只要你認真，刻苦學，自然能夠暴打。”
“晚輩白沐春，在此拜見先生！”
先生已逝，學生將隨。
……
“師兄！”
“嗯。”
“師兄，我們從此可要互幫互助，和睦共處啊！
走走走，咱們跟先生回家。”
“嗯，師弟，我們回家。”
師兄阿弟已亡故，師弟便是師兄親。
……
浩瀚的回憶襲來，化為記憶潮汐吞沒了白衣青年。那往日的回憶在此時閃現，緊接著又消失不見。
仿佛從未有過。
白沐春的存在將要被抹除。
未來沒有承載他的船只，過去沒有接攬他的海岸。
這個孤獨的游子，終將只能湮滅于歷史洪流之中。
“結束了麼？”白沐春自嘲一笑，“修道短短數十載，現在依舊事無成。”
腦海里的回憶，此時已然消散大半。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死去的念頭。
往日回憶煙消雲散。
隨著他一同墜入無盡黑暗。
……
流動的時間支流發生劇烈的晃動。
白沐春雙目無神的盯著上空的黑暗。
漆黑的天幕忽地浮現裂紋，隨著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砰！
轟！
漆黑得天幕破碎，傳來類似玻璃粉碎的聲音，同時連帶著無數的青色流光自時間之外涌入。
一陣呼喊聲，自那青色流光里響起。
“白沐春！”
青裙少女浮現眼中，急速下潛朝他靠近。
時間支流震蕩不已。
其中文法與古聖字，如似猛鬼野獸向那青色流光撲去。
青裙女子身形頃刻間被吞沒，但接觸的剎那，光芒大放！
巔峰修為，聖品法訣，撕碎一切，照耀世間！
碎片紛飛的支流里。
青裙女子漸漸退化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的衣裙也破爛不堪，裸露大片肌膚。
殷紅的鮮血灑滿天際。
她受傷了。
受的不輕！
鮮血噴涌，眨眼間青裙就血紅一片。
“是錯覺麼？她是誰？不記得了……”白沐春雙目無神，失去思考能力，意志消弭。
黑暗降臨了。
連同一塊落下的還有青色流光。
洛子衿總算接近了白沐春。盡管她現在很是狼狽，肉身傷痕累累。但她仍舊來了。
紅裙少女俯下身，輕輕拉住還在下潛的白衣青年。
“白沐春，白沐春……”
少女輕聲呼喚。
青年茫然看去。
“你是誰？我不記得了……”
少女微微一愣，旋即莞爾一笑，像是初見般，向他發出邀請︰
“我叫洛子衿，青青子衿的子衿。”
青年眼神思索，喃喃自語著。
她上前拉住他下潛的身形，拽著他向上方游去。
掌心的溫度使青年漸漸回神，隨著少女拽著他的手臂力度加大。
周遭的一切瞬間崩碎，失重感傳來，但又帶著向天空飄去的感覺。
好似救贖。
“白沐春，不要放棄生的希望。”洛子衿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已經是個名震仙州的劍修了，不能就這麼輕易的求死，知道麼？”
“可儒修都要我死，可天道也要我死。”白沐春低著頭，不見面色容顏，遮掩著自己，“我沒有路了……”
“你的劍呢？沒路就殺出條路！”
“……”
白沐春沉默不語。
洛子衿繼續絮叨著，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她好似要一次性將心中的話全吐出一般，喋喋不休著。
“你有先生，有師兄，更有劍仙與武夫作為你的道友。”洛子衿聲音沉沉，“修行萬載有余，親朋好友皆作黃土……”
“現在的我，除了你，一無所有。”
白沐春忽地覺得好煩，發自內心的煩躁。他覺得這番話很令他不爽。
他完全丟失了她的記憶，只有空白的畫面，一幀一幀的閃現。
“你好煩，不，你說的話，讓我覺得好煩。”白沐春抬眸盯著洛子衿的背影，“為什麼要這樣講？”
洛子衿輕笑著，沒有回應，自顧自接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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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好好的活著，不準自尋死路，知道了嗎？”
“你的話好多。”白沐春面色悲傷，“我不想听了，你在交代什麼？你在向我說什麼？”
“因為我要走了，我怕以後沒機會再和你說話……”洛子衿平靜的說著。
“夠了，夠了！”白沐春忽地怒了，“不要再說了！”
洛子衿忽地停了下來，而後迅速轉身，與前倒去的白沐春抱了個滿懷。
少女捧著青年的臉頰，歪著頭和他貼近，鼻尖相觸。她眸光含淚，溫柔的笑著︰
“我已經習慣了有你陪伴了，習慣到忘記了早就該說的一句話。”
“……”
洛子衿甜甜得笑著，低頭與他額頭相貼。
————“白沐春，我愛你！不要忘了我……”
白沐春只覺心中一陣悲傷，眼角酸澀異常。他上前抱住身形透明的少女，像是飛蛾撲火般，向著璀璨的光芒撲去。
“不要離開。不要，不不不不……”
少女身形化作青色星光，在漆黑的深淵中閃閃發亮，如若螢火般逸散于他的懷抱中。
白沐春的身形停止了消弭，他的意志乃至生命層次也急速攀升。
原本消散的往事，開始回歸，過往的浪潮拍打而來，頃刻間吞沒了他。
在靈泉中的相擁，青裙女子戲耍著白衣少年......在海底的相擁，白衣青年拯救了紅裙少女......在船舶中的溫存，青裙少女逗得白衣青年滿臉羞紅......種種溫暖的流光，緩緩的襲來。
回憶似潮汐，將孤獨的白色石子沖刷上岸。
一片光幕里，白衣青年回身而看，只見那抹青色倩影沐浴光幕之中，她眸光溫柔的看向白沐春，輕聲說︰
“活下去，為了我，更為了你自己...”
畫面戛然而止，周遭破碎灰燼。
少女消失了，她不見啦，眼前空蕩虛無一片，什麼也沒有。
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白沐春愣住，淚水奪眶而出。
他想起來了。
想起來她是誰了。
“我要你們血債血償！！！”白沐春眸子暗含瘋狂至極的恨意。
此刻，無盡悲傷與絕望攀上心頭。
狂暴的氣流憑空浮現，自四面八方吹拂而來。
白沐春眉心裂開一道縫隙，赤金色眼瞳蘊含無盡殺伐、無上神通、無上力量，在這瞬間，瘋狂的肆意著。
傷我者，百倍還之！
傷吾親友者，屠戮萬千敵！
是與非，對與錯，道與理......老子不講了！！！
心中的惡意在耳邊低笑，狂吼著︰“殺殺殺！”
隨著洛子衿徹底消散，隨著少女魂飛魄散，隨著她徹徹底底、根根本本化為白沐春的部分，遮掩了他的過往與未來，成為了他在此界唯一的存在......原本欲要繼續落下天譴的天道，忽地停住，似是陷入沉思，又像是辨認著什麼、
這期間時間很快，幾乎未曾覺察有過停止。
通天光柱刺破仙州，照徹整個仙州宇宙。
通天光幕接引而來。
過往浮現，天道肯定。
未來定下，天道認可。
一襲白衣飄然升空，撞穿時間支流，在天地之間，遙遙懸浮。
五色蓮花綻放開來，體內小世界全然展露，遮蓋半座文海，直接涵蓋了整個法陣！
文道囂張的釋放。
那是極道法修的跋扈！
武道狂暴的炸開。
那是極道武夫的憤怒！
劍道璀璨的盛開。
那是極道劍修的倔強！
三種截然不同，甚至是會互相廝殺的道意，在此刻猛地相融！
白沐春氣息恐怖異常，原本極度衰弱的軀體，頃刻間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他的境界修為開始攀升。
返璞巔峰修為桎梏，輕易的被撕碎。
天地認可。
古往皆有。
白沐春目視整個天地，冷冷注視上空探出眸子的聖人，聲音低沉︰
“百載仙州游，劍武法三修。
至今已絕路，柳岸又花明。
先生因我亡，摯愛因我死。
是非不再辮，持劍滅九天！”
話落。
三道成尊，古今唯一！
尊者境突破！
剎那間。
時間法則浮現。
白沐春初步接觸時間，可卻比任何人要熟練。洛子衿遺落或者說給予他的世界在此刻發生了作用。
他對于尊者境，即刻熟悉異常。
境界修為再度攀升至尊者巔峰！
“死！”
古聖字出。
如若聖人言！
天穹頓時血紅一片。
白沐春一腳踏碎整個陣法“籠中之鳥”，只身升空，就此登天而去。
連帶著兩柄頂級法器相隨。
仙屠與夕晨。
兩柄劍隨往。
天外天爆發震驚仙州古今的一戰。
眾生只見一位白衫人，手持兩柄劍戰一尊真正的聖人！
何其壯哉！
何等耀眼！
激蕩的時間長河中。
白色流星不斷殺向那尊巨大的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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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相被打的節節敗退，外統聖人吳子賢，面色猙獰，嘶吼著︰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早該死了才對，你本就該死了才對！天道明明滅殺了你，我明明用時間磨滅了你。”
“你為什麼還會活著，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白衫人根本不理睬他，一劍削去他半截法相，再又一劍摧毀其法相根本。
“你不能殺我，你不可殺我！”吳子賢催動本源，維持自身存在歷史，“你殺不了我！！！”
他大吼著︰“若無那諸聖庇佑，你不可能來到我跟前！”
隨即催發自身文道，狠狠砸向白衫人。
文道有型，如似巨掌，遮蓋仙州天幕，徑直拍下！
白沐春目視那鎮壓而來的掌法，寒聲道︰
“若我生在太古，若我乃是聖人境，你這畜生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他的話語極其真實，冷酷絕情的真相，狠狠刺激著吳子賢的神經。
是的。
說的很對。
他若生在太古，無人能左右，或許唯有天道才可。
亦或者孔聖與道祖聯手，才能制止這種驚才絕艷的妖孽！
劍光劈開天外天，中土仙州眾生都瞧見了這一幕。
天穹裂開，無邊星辰墜毀，仙魔界域開始震蕩，聖人界域發生晃動。
這一刻。
宇宙猶如末日來臨，整個天地都在恐慌，恐懼著那位不過初入尊者的極道劍修。
鎮壓而來的掌法，霎時間灰飛煙滅，化作無盡聖蘊消散開來。
“多說無益！”白沐春手持玄青色長劍，劍指聖人吳子賢，“還她命來！還先生命來！！！”
“休想！”吳子賢大怒，“一個小小尊者，怎可斬聖！我可是凌駕時間的存在，你殺不了我！”
白沐春凝視那尊巨大法相。
心底浮現一縷念頭。
聖人融于時間，要想徹底滅除，唯有從根源，或是盡頭，一齊滅除，這才能完全滅殺！
想及此。
白沐春不再猶豫。
下一刻。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天人與本尊，就此顯露于世。
天意去往未來，手持夕晨去斬他未來身。
人性去到過去，手持仙屠去斬他過去身。
劍道極意同時綻放。
吳子賢察覺不對勁，他死死盯著白沐春，冷冷道︰
“你這個瘋子！斬聖的因果豈是你一個小小的尊者能夠承受的？！”
“不夠！”白沐春面色憤怒，表情因怒火而扭曲，“劍，我需要劍。”
他感知到天意手中的夕晨斷了。
“劍，我需要劍！”
這句話落下。
過去時間涌出一道玄青洪流。
嶄新夕晨與本尊擦肩而過，直刺未來同天意，一齊斬聖！
吳子賢依舊不慌。他知曉白沐春沒有劍了。此前他的那一把“封神”，早就迷失在了時間支流當中。根本不可能在這短時間內找到。
“我說過，你殺不了我！”吳子賢大笑。
囂張至極的笑容在他面上浮現。
白沐春死死盯著吳子賢，默不作聲。
“哈哈哈，我真是喜歡你這樣的表情，這種拿我無可奈何的表情！”吳子賢譏笑連連，“你斬我過去與未來，沒用！半點用都沒有！你所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徒勞無用。”
白沐春無心理會其嘲諷，自顧自閉上雙眸，因果業火劇烈燃燒。
剎那間。
白衫人，背對眾生，全身燃燒冷白色火焰。
一聲怒喝響徹宇宙，眾生皆聞其聲！
“劍來！”
與此同時。
遠在文海之外。
等候許久的紅衣劍仙，邪劍仙猛地抬眸，望向聲源處，凝視著天外天。
忽地，他肆意笑了起來︰
“老子特娘的就知道！你這種妖孽怎麼可能會死在這！”
說罷。
他率先拔劍指天，趁著所有劍仙反應回神時，在他們勸阻的眼神中，再度祭劍于天。
十五萬年前他第一位，十五萬年後怎可退後半步！
眾劍仙.，只見那一襲紅衣腳踏虛空，起劍舉天。
“劍南關，邪劍仙，借劍至邪，助劍尊斬聖！”
酒劍仙緊隨其後，他痛飲著手中一壺酒水，暢快的大笑︰
“怎麼說也是劍道高于我們的劍修......堂堂劍尊若是因為沒有劍用，從而就此敗去，那可就太特娘的窩囊了！”
說到這。
酒劍仙接著向前，起劍祭出︰
“劍南關，酒劍仙，借劍無塵，助劍尊斬聖！”
恍惚而醒，才剛剛恢復意識不久的財劍仙。
此時即使沒有搞清緣由，但仍舊第三個踏步前去。
他不知道是誰，也不在乎是誰。
他只知道，有人為天下劍修謀利。
只有這個，便足夠了！
“中土仙州，財劍仙，借劍來財，助劍尊斬聖！”
“中土仙州，詩劍仙，借劍清風，助劍尊斬聖！”
“中土仙州，墨劍仙，借劍天元，助劍尊斬聖！”
......
一聲接著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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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蓋過一聲。
一聲壓過一聲。
在宇宙各處響起。
一時之間，整座天下劍修，盡皆起劍，紛紛借劍，助那位一劍獨尊斬聖。
血色劍光首當其沖，刺破雲霄，劍氣長虹貫穿蒼穹，直接撕裂了天外天的屏障。
攜帶整個天下劍修之劍，與那位孤身于時間長河中的匯流。
一劍率先劈開整個天外天屏障，為後來之劍接引通天之路。
整個天下劍修，無盡劍意與劍道，就此登上世界舞台。
在眾生眼中精彩展露。
十把仙劍，同時斬滅時空，為身居天地間的白衣青年，削出寬敞的青天大道！
邪劍仙，至邪。
酒劍仙，無塵。
財劍仙，來財。
詩劍仙，清風。
墨劍仙，天元。
......
十柄蘊含無上殺伐神通的仙劍，環繞其周身，以神通之力，隔絕天地屏障，割開聖人文法。
此刻。
古今殺伐第一尊，白衣青年一人矣！
白沐春手持仙劍，以劍斬聖。
再次以天下劍道誰為尊，唯我書生白沐春，無敵于世！
他先後手持仙劍，以至邪遮蔽天穹各地，再以無塵使得天崩地裂，隨後又以來財交易生死秩序，換取時間之財富......
清風提供無盡的力量回饋，使他劍光永久巔峰時。
天元提供無上規則力，抗衡聖人言法相隨！
十柄仙劍，本命神通盡出。
白沐春身化三者，同時從過去未來現在，一齊出劍斬去。
吳子賢絕望吼叫，唉聲求饒，妄圖期望禮聖或是正統聖人救他。
可沒有人願意出手，更沒有人敢出手。
古今殺伐第一尊，誠然禮聖也要避讓三分，禮讓七分！
白沐春靈魂深處的白衣少年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手中天下劍，在時空中、在歲月里、在歷史內，刻下極其濃重的一筆，如似史官記載般，刻印在世界底層歷史上。
太古至今。
從未有過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劍，也從未有過如此恐怖至極的一劍，這劍光蘊含萬千劍修的怒火，蘊藏十五萬年來被壓抑的憤怒，承載著所有不滿世道不公的怨言。
劍道極意！
斬碎世界。
一劍過後。
時間長河蒸發一段，獨屬于吳子賢的支流就此湮滅，連帶著記載他的歷史，也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主流”當中。
無人能救，更無人敢救！
斬聖過後。
白衣劍尊身形縹緲不定，疲乏的墜落，穿破天外天，失去力量的向人間墜去。
就在白衣青年要砸入人間煙火中時。
一位青衫雅客，在半空中抱住了還在下墜的白衣青年。
“師弟，師兄來了。”
從此過後。
極道劍修白沐春，一劍獨尊眾生認。
往後千年萬年，乃至無數載歲月。
中土仙州都會談論起這位名垂青史，以尊者身斬聖人的傳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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