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鋪內。
一鵝與一人暢飲酒水。
乍一看沒什麼，可要是仔細看，就會覺得很是奇怪。一只飛禽，正咕嚕咕嚕的埋入陶罐里，吸著酒水。
陳言拍了拍先前被因果律之罰劈黑的衣角，順手撫平翹起的發絲。做完這一切後，他這才抬眸看向前方將頭埋入陶罐里暢飲的薛有錢。
“不解釋解釋？”陳言問。
薛有錢抽出頭來，嘎嘎的說︰
“解釋啥解釋。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麼？”
陳言凝眉微皺︰“你這種姿態，能否再回巔峰？”
“順手的事！”薛有錢大大咧咧的說，“大不了，老子再砸一堆金山銀山！反正老子有的是錢。
陳言見此也不再多說什麼，低頭小酌一杯，旋即淡然的詢問︰
“你帶來得那個人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薛有錢莫名其妙的說，“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是咱們劍修中的極道？”
“自然看得出來。”陳言點頭說，“但他魂魄的根本不存在于這片古史當中！”
薛有錢聞言，驚訝連連︰“什麼！”
他眼神閃爍，飛速思考了很多種可能。
良久，薛有錢沉聲道︰
“凡是此界生靈，都無法超脫世界，可他不屬于這片古史，那他這個極道，豈不是……”
陳言接話︰“能夠超脫天地”
薛有錢面色復雜，好半晌，他無奈的說︰
“我靠！老子好像入局了！”
陳言補充了句︰“不僅是你入局，甚至是天下劍修都入了此局，成為了無意中的棋子！”
“怎麼說？”薛有錢無力的攤手，“咱們是就此放棄，與之割舍關系，獨善其身？還是心甘情願的繼續入局，成為他的隨行者或是追隨者？”
陳言飲酒笑著︰
“哈哈哈，自然是他的追隨者！十五萬前我便是那位極道劍修的追隨者，十五萬年後，我仍然會是！
況且，老子也受夠了這破規矩！”
薛有錢見此敬酒笑道︰“久在樊籠里……”
陳言回酒笑道︰“著實不痛快！”
二者暢飲酒水，談論古今多少事。
如今仙州十位劍仙，全是第一任極道劍修的追隨者。當初都才不過無量海川之境，自然是幫不得那位返璞巔峰的極道劍修。
否則，就論現在的實力。
說不定當初就不是斬殺區區偽聖那麼簡單，而是斬殺一尊活活的聖人！
仙州十位劍仙，都被規矩壓制的太久了，要說沒有怨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們之所以到現在都未曾有所動作，那是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能讓他們毫無保留出劍的機會！
為此，他們不惜等待十幾萬年，壓抑自己的情緒，苦苦看著親朋好友隕落，都要等。
為的就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要讓這天下，听我怨，懼我劍。
而今。
他們終于等來了這個機會。
即使對方還不夠資格。
但是他們堅信，再過不久，這位極道劍修便會是響徹仙州的劍修領導者！
……
劍南關，南天門外是早就扎根于此的修士，在長久歲月當中形成的一番熱鬧城池。
好些個修士來此，原本是想打殺神明，可總會在這長久的時間里，消磨掉自身的斗志。後來為了留後，也就在此扎根生活，開枝散葉，將此地發展成了類似于人間的城池。
不過這里規矩束縛不多。
大多時候，都是由坐鎮這里的劍仙管事。
當前管事的，是嗜酒如命的酒劍仙。
之前其余的三位劍仙，還在域外與諸神對峙。
山高人氣濃，修士煙火味。
此地大多由山川水域形成的壯觀美景。
山川是由靈氣堆積而成的，呈現出雙峰之勢；劍身雙刃，此處山脈亦是雙峰。
水域也並非單純的大江大河，而是由劍仙抑制不住的劍氣匯流而成的。所以，此地不可能會有邪祟妖怪，這里隨便甩出一縷劍氣，都足以滅掉一方位面。
白沐春背著劍匣。這個匣子是他剛才買的，價格實惠，也很公道，付了大概五六百靈幣購置。
他為其命名為【諸劍匣】。
現在里面存放了斷劍夕晨，以及殺戮仙屠。
白沐春對于自個本命仙劍，還是很模糊的，不知要如何覺醒，但他並不著急，因為這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
還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即可。
身旁時不時閃過青色倩影。少女很是新奇的四處飄蕩，也不管周遭投來的視線。
這些個看見這一幕的劍修，幾乎都冒出個古怪的想法︰
“眼花了，鬼魂能出現在這了！”
洛子衿在白沐春身旁，從未有過自卑感。早就在相處之下，自信滿滿了。
“白沐春。”
“嗯？”
洛子衿飄到白沐春身邊，指著不遠處的【越夢閣】，面帶好奇︰
“這字看起來，很有詩意。我們要不進去瞧一瞧？”
“可以。”白沐春環胸瞥視而去，“越夢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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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覺得有些熟悉。
仔細回想一下，隱藏在潛意識里的記憶，開始如放電影般，從自己眼前掠過。
越夢閣……
鑄劍大師……
白沐春眼神閃爍。
沒錯了。
背景中的第二位友人，便是越夢閣的閣主！
是一位了不得的鑄劍師，在記憶里，曾二次為自己修理夕晨。
白沐春眼神微微閃爍。他淡淡瞥視一臉單純的少女，心里有些疑問。
他總感覺她在有意的引導著自己。
現在的越夢閣，是她率先發現的。
先前的無人村，她也有意的疏遠自己。
白沐春想了片刻，伸手捏住少女的臉蛋，扯了扯，略帶調戲的意味︰
“山主？你是不是在套路我？”
洛子衿一臉無辜的張嘴含住他的手指，口齒不清的說︰
“山主是誰啊？沒听過。”
白沐春瞅著少女用自個虎牙磨著自己的食指，面色一滯，忽地覺得有些心癢癢。她的虎牙，很是輕柔，像是一只幼獸磨著牙齒。
究竟是在裝傻充愣呢？還是真的不知道，沒有甦醒……白沐春審視一番透著一股憨憨意味得少女。
他的視線打量著她，從上到下，一一掃過。
青裙少女身形透明，在微光里，仿佛染上了神性的光輝。若她是神明，也只會是屬于他的守護神。
這一路上，洛子衿一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守護著他的一舉一動，護著他的心境，保他一路春風得意。
洛子衿似乎明悟了一般，自顧自飄上前去，湊到白沐春耳邊，柔聲的說︰
“想看就直說，干嘛這麼偷偷摸摸的？”
“沒有。”
白沐春打消心底的疑慮，微微搖頭，旋即視線越過擋在身前的少女，看向遠處那座矗立在山巒的破舊樓閣。
這座閣樓，十分的簡陋，能夠入眼的也就那刻錄著“越夢閣”的三字招牌。
“先去那里逛逛。”
白沐春說罷，上前摟住洛子衿，當場身形破碎空間，徑直跨越山川水域，星空萬里，直達那座山巒上的閣樓。
……
仙霧繚繞的山巒里，簡陋的閣樓矗立于山上。
期間不乏有劍修路過，但都只是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白沐春瞧見這一幕，心里覺得有些奇怪。
畢竟閣主可是後世有名的鑄劍大師，即使對方現在不曾出過名，也應該小有名氣才對。
劍修最需要的便是劍了，這群劍修不該錯過甚至主動遠離這個地方。
真是奇怪的現象。
白沐春心有疑惑，于是破碎空間，攔截一位過路劍修，開口詢問︰
“打擾一下，可否為我解答些許疑惑？”
劍修似乎有些不耐煩，他盯著白沐春儒雅的談吐，不由得帶著些許情緒問︰
“書生？”
“算是半個。”白沐春掂了掂背後的【諸劍匣】，淡然的說，“若您不願听我講道理，我也略通些許劍術。”
他知道此地劍修痛恨儒修久矣，因此自然是理解對方說話的語氣。
更何況，此地既然是劍修最多的地區，那麼自然是心有不平，拔劍就斬的風俗。
因此，要想讓對方老實點，自然是得以同樣的彪悍風氣回應。
以暴制暴，以殺止殺。
白沐春毫無保留的展露自身無量巔峰的修為，連帶著自身的極道劍意釋放而出。
劍意通天，高過人間。
路人劍修面色一驚，趕忙收斂自個的語氣，打心底欽佩的解釋著︰“這位後輩，不，這位劍仙。您有哪些疑惑？我定當知無不言！”
白沐春視線瞥向不遠處的【越夢閣】，問道︰“你們為什麼都十分厭惡這個地方？”
“哦，你說這個啊。”路人劍修撓頭笑了笑，“這可不怪我們。委實這位閣主太不當人，當初一位有名的劍修，從他這里買了一把上好的靈劍，結果你猜怎麼著，在域外斬神時，竟然突然斷了，由于事發突然，這位劍修來不及反應，當場被域外里，死神族中的至高神，摘下了頭顱......”
“事後您大概也知道了。”路人劍修面色不耐，“這位劍修死的太窩囊了！竟然是因為劍斷了，從而不敵神明死去......你說出了這麼個檔子事，怎會有人不厭惡這位閣主呢？”
白沐春了解事情緣由，心里有了底。他向這位劍修告謝，隨即縱身前往這讓諸多劍修厭惡的越夢閣。
其實事情很簡單。
天地聖人都有不對之處，更何談一位只是鑄劍的修士呢？
世上沒有完美的人或事。
世人要求對方完美無缺，可這根本不可能的啊，試問你身臨其境，切身體會對方一切，能夠做出更好的選擇，能做的比對方更好麼？
能或者不能，都不是答案。
因為你根本不是故事里的主角，也不是開天闢地的先輩，你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立在上帝視角里的“觀眾”，看著一段已經是過去的歷史，從而心情激憤，從而怨聲連連......也只能如此，抒發滿腔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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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沐春對此表示理解。他不知死去的劍修生前何等意氣風發，死後何等的悲慘淒涼。但他知道一件事，不能因一個錯誤，從而否決對方整個人成果。
若他和這些劍修一樣。
那麼又與儒修諷刺之言，又有什麼兩樣？
“壞人做了一件好事，叫浪子回頭。好人做了一件壞事，卻叫做原形畢露。”
這樣以一概全的話，那麼白沐春與慕容暉，就不會產生理念之爭，以及牽扯出的大道之爭。
踏入山巒，步入越夢閣內。
白沐春身形驟然一閃，閉目感受此處的萬物聲音。
鐺！
鐺！
鐺！
打鐵聲此起彼伏，節奏平穩，時而有尖銳的釘釘聲發出。
想必是在開刃。
白沐春朝聲源處抱拳，朗聲道︰
“外鄉劍修，白沐春，在此求見越夢閣閣主。”
話音落下。
打鐵聲停頓。
下一刻。
粗獷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外鄉劍修？你為何想要見我？”
“听聞您擅長鑄劍，而我恰好有一柄劍需要修理。”白沐春聲音淡淡，“價格好談，材料我來收集就可，無需您出手。”
聲音的主人似乎在思考，片刻後，他的語氣帶著頹廢在白沐春四周響起。
“請回吧。我......不配鑄劍。”
白沐春眉頭微皺，心想這位後世的鑄劍大師，此刻竟然隱約步入了一種道心崩碎的境地，儼然一副人間失意人的表情。
“閣主事跡，在下有所耳聞。”白沐春上前一步，態度誠懇，“恕在下所言，此事您的確有責任，可並不代表你之前鑄的劍就全是破爛了。不能因一時錯誤，從而否定您一直以來的努力。”
聲音傳蕩，久久不散。
白沐春有意為之。
他知道這位鑄劍大師，此刻失意至極，所以自然是要一陣勉勵的。
況且，在本就知曉對方是後世有名的鑄劍大師的情況下。
白沐春自然是願意相信這位失意人。
即使對方有污點在身。
可這並不能完全否定對方的全部成果。
“你叫白沐春，對麼？”
粗獷的男聲這時回蕩開來。
白沐春心中一動，看來這位失意人，願意給自己一個面見的機會。
“是的。”
回答過後。
再無聲音傳來。
就在白沐春以為對方不打算見自己後。剛轉身，就見一位赤裸上半身的老實漢子，肩扛著一柄巨錘，漫步走來。
“你的劍，借我看看。”老實漢子沉聲的說，“我要看看，才知道，該如何修理。”
白沐春環顧四周，笑問︰“閣主可否有更適合談話的地方？”
老實漢子轉身︰“跟我來。”
下一刻。
他的身形破碎空間，遠遁而去。
白沐春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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