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崗公社離富平楊樹林有四五公里遠。
趙全軍跟著燕小四走了一個小時。
這里算是興安南邊的一個大公社，而紅星公社在興安東邊，兩個公社離得比較遠，趙全軍也從來沒來過這里。
“老弟，口罩摘了吧，公社這地界有公安，可沒誰會害你。”
燕小四發現趙全軍特別謹慎，但他看著趙全軍也不像是個老實人。
“讓我摘口罩？你確定？”
趙全軍指了指自己的口罩，他想著等到跟金匠談好生意再表露身份。
可燕小四現在就讓他摘口罩。
“這口罩不能摘嗎？”
燕小四突然覺得不對勁了。
鬼市交易雖然見不得人，但也不是什麼要命的事情。
哪怕是交易黃金，這也沒有嚴重到要蹲局子的程度，趙全軍謹慎得有些過分了。
“能摘，就是怕摘了後，你不敢賺我的錢。”
趙全軍笑著把口罩摘了下來，露出了他那張帥臉。
燕小四看到趙全軍第一眼愣了愣，又看了看趙全軍身上的皮衣和這氣質，當時腿便軟了。
“軍...軍哥？”
“馬蹄屯軍哥？”
燕小四無數次在報紙上，或者私下里看到過趙全軍的照片。
可能在當官的眼里，趙全軍不算什麼大人物。
但在他們這些小人物眼中。
趙全軍就是他們惹不起的大佬。
“軍哥？這稱呼倒也還行，知道我是誰了，那可以帶我去找金匠了吧，放心，我就是想找人給我閨女打點金鎖金手環。”
趙全軍第一次听到興安地下勢力對自己的稱呼。
他在興安基本上沒有跟黑社會有過多的糾纏，除了那個不長眼的楊金虎。
所以趙全軍也不知道大家在私底下都叫他軍哥。
說實話，老鄉叫趙全軍這聲軍哥，趙全軍听著還挺舒服，比香江黑社會那些人叫的什麼頂爺、大佬趙要好听。
“行！行！您說您這鬧的，這點小事兒招呼一聲，弟兄們隨隨便便就給您辦了。”
“哦對了，這點心意您拿著，祝福您家閨女將來學業順利，平平安安。”
燕小四主動從懷里掏了十塊錢，硬遞給趙全軍。
平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給趙全軍送禮都沒機會，燕小四這家伙機靈的竟然在知道趙全軍身份的第一時間，就想要給趙全軍送禮。
東北這片土地上，很多年前就有個老大哥，他撂地的時候就說過。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能應對就不容易，要懂全了，那不可能。
燕小四應對的就非常好。
人才啊！
趙全軍眼前一亮，古人說一縣之地的人才就能治國，確實不是鬧著玩的。
“想要跟我混？”
趙全軍把十塊錢收了下來，這就算是跟燕小四結下了因果。
“軍哥要是能看上小四，那是小四的福氣，甭說跟您了，哪怕跟著武哥跟著馬家兄弟，都比我干這不靠譜的事情強。”
武哥是梁武，也就是梁子。
馬家兄弟是馬大壯、馬二壯。
他們現在打獵，慢慢也有了些名氣。
“今天這件事辦好了，往後給你個機會。”
趙全軍身邊需要機靈的人。
實話說，馬蹄屯那些人太老實，不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需要以後慢慢調教。
這也是趙全軍為什麼寧願找陸元去香江盯著，也沒有找梁子他們的原因。
燕小四看著機靈，但心眼太多，本性是好是壞，暫時沒辦法下結論，趙全軍也不好現在就決定收下他。
但只要給燕小四一個機會，那就是他可能這輩子能遇到的最大機會了。
“軍哥！謝謝您！我一定求著讓孔師傅給您把您閨女的長命鎖打得漂漂亮亮！”
燕小四差點要當街下跪給趙全軍磕頭。
要不說他心眼多呢。
這時候下跪只會給趙全軍惹麻煩，並不能讓趙全軍感動。
“走吧，前面帶路。”
趙全軍算是找到了一個有用的人才，心情變得大好。
燕小四也更積極了起來。
開始給趙全軍介紹那金匠孔師傅的來歷。
這位師傅解放前是省城一家金店的師傅，解放後回了老家，一開始幫人打銀器，後來給人擦皮鞋。
之後有了公社，社員都要分配工作掙工分。
因為孔師傅的手藝在新時代發揮不出什麼作用，後面就把他弄去種地了。
可孔師傅種地種不好，別人前些年還說他是給土財主、資本家服務的狗腿子，愣是讓孔師傅過了十年苦日子。
這兩年好了點。
又開始有人家想要打銀器。
孔師傅就把舊時的手藝撿了起來，大富大貴談不上，生活費肯定能賺到。
“孔師傅六十了，軍哥待會兒跟他見面，稍微擔待點。”
燕小四把趙全軍引到孔師傅家門口，他家里的人應該都去干活了，家里估計就孔師傅他一個人。
里面叮叮當當的，听著像是在打東西。
“我向來尊重那些有本事的人。”
趙全軍想著自己脾氣這麼好，怎麼大家都怕他惹事發脾氣呢。
“要不說您是軍哥呢，大人物，心胸開闊，宰相肚里能撐船！”
燕小四拍了一路馬屁，這時都沒忘記恭維一下趙全軍。
趙全軍心里听著舒服，走到門口伸手提起木門上的銅環敲了敲。
“鐺鐺！”
“孔師傅在家嗎？”
趙全軍敲門喊人，里面那陣叮叮當當的敲擊聲隨即不見了。
一個戴著眼鏡，頭發差不多快掉光的光頭老家伙從家里走了出來。
燕小四立馬笑著介紹趙全軍。
“孔師傅，這是我給您帶來的大客戶，他有金器要打，您要不把我們請進屋里聊聊？”
孔師傅臉上的老人斑有點多，面色暗黃，眼楮渾濁。
可他那雙手停放在半空中，卻沒有絲毫的晃動。
趙全軍看到這麼穩的手，這麼穩的手臂，就知道孔師傅的手藝不需要去測試了。
“小四，你把他帶走吧，啥年代了，咋還能有人打金器呢，家家戶戶都沒金子，有金子的不是被人搶了，就是賣給銀行去了。”
“現在的年輕人，就愛找我這種老頭開玩笑，唉！人心不古啊！”
孔師傅不信趙全軍手里能有金子，他想著手里的銀器還沒打好，就打算把門關上繼續回去工作。
趙全軍知道他這是被孔師傅看低了。
但孔師傅的反應也很正常。
因為這年代，確實沒有多少人家里能有黃金。
“孔師傅，您不認識我？”
趙全軍想要利用自己的名人效應，靠刷臉來增加對方的信任。
可孔師傅回頭之後，抬了抬眼鏡，在趙全軍身上打量了一下，問道。
“你誰啊？”
燕小四急得趕緊替趙全軍挽尊。
“孔師傅，這位是趙全軍同志，上過好幾次報紙吶！”
孔師傅也沒听明白個所以然，只是點了點頭︰“哦，上過報紙啊，那跟這事兒有關系嗎？”
老家伙根本不認趙全軍的身份。
趙全軍也沒法子了，直接把底牌亮了出來。
“國家獎勵給我四十公斤黃金，我想拿這黃金打個黃金梅花鹿！”
刷臉不管用，趙全軍只能抬出事實。
這事實確實讓孔師傅震驚了。
四十公斤黃金。
還是國家獎勵的。
這是什麼概念？
“小四，幾天不見，你怎麼認識這麼一個喜歡吹牛的朋友。”
孔師傅想了想，趙全軍說的話太過匪夷所思，所以還是不信。
“孔師傅，他說的可是真的啊，您平時怎麼不看報呢，哎呀，我還擔心軍哥沖撞了您，沒想到我該勸的人是您啊！”
燕小四氣得蹲在地上，他已經找好的光明大道，一腳就能邁出去光明未來，眼瞅著就要被孔師傅的頑固給斬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