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居正真誠地說︰“沒有，不希望，一點都沒有。我覺得我現在就特別好。”
“現在？”
“嗯。”林居正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忽然之間，甦黛玉的臉就紅了，火辣辣的，她忙端起茶杯低頭喝了兩口，抬頭時，臉上紅暈已經消失，她說︰“具體我就不過問了，你先去闖，最後我再出面和劉仲漢交涉，一錘定音。”
“好的，老板。”
“你出去吧，請陶書記來一下。”
“好的。”
林居正出了房間，立即給陶禮明的聯絡員打了電話，陶禮明正好在辦公室，很快，他手里拿著一個筆記本，邁著八字步，笑眯眯地踱進了801。
落座後，梅歡歡將茶水遞進來，關好了門。
閑聊了幾句後，甦黛玉問︰“陶書記，鐵皮棚的情況摸清楚了嗎？”
黃東旭落馬後，執法隊長空缺，一直由陶禮明代為分管，鐵皮棚屬于違章搭建，是查違辦的職責，所以鐵皮棚的拆除工作甦黛玉交給了陶禮明，不過後者是“太極宗師”，那麼久了，他天天在推動、會上總匯報，但實質性進展幾乎沒有。
他奉行的是，落實領導要求，但不得罪任何人。
這時，陶禮明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說︰“摸清楚了。這個是我手寫的關系網。”
說著他打開筆記本，翻開到中間那一頁，放到了甦黛玉的面前。
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有名字有日期，還有線條，看得甦黛玉有點頭皮發麻，街道辦和社區不少干部都牽涉其中。
用手寫，彰顯了他工作是多麼的認真細致。
陶禮明收起了彌勒佛一般的笑容，痛心疾首地說︰“書記，鐵皮棚的商鋪共有72家，其中超過六成的商鋪都牽涉到了黨員干部，共計21人，有的是完全擁有，有的是與人合伙，有的是佔干股。真是觸目驚心啊！”
“處級干部都有四個。”甦黛玉嘆道。
除了施雲翔，還有分管社會事務等工作的辦事副主任龔偉強，一名調研員、一名副調研員。其他則是文體服務中心、安監辦、執法隊、城建辦、集體資產管理辦、天啟社區工作站、福山派出所、股份公司等單位的科級干部或普通工作人員。
陶禮明意味深長地說︰“書記，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些干部在福山街道深耕多年，關系盤根錯節，而且沾了毛就是猴，都不是省油的燈。如果領導不帶頭退出，其他人肯定是騎牆觀望。”
甦黛玉手里有施雲翔這個“王牌”，心中有數，道︰“你覺得讓誰帶這個頭？”
陶禮明沉吟半晌道︰“我覺得施雲翔是最大的官，他若是起個頭，事情要好辦些。不過，他是個老油子，又有市委組織部的靠山，搞不動他。”
“你這個組織口的副書記都搞不動他？”
“他牛得很，又和李偉雄穿一條褲子，根本不听我的。”陶禮明搖頭苦澀地笑了笑。
知難而退，避實就虛，是陶禮明的一貫風格，甦黛玉已有領教，便說︰“他會配合的，今天應該就會有結果。”
“施雲翔會配合？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有什麼奇怪嗎？我是黨工委書記，他不听我听誰的？”甦黛玉笑吟吟地望著陶禮明。
陶禮明呵呵笑道︰“好，書記英明，書記厲害。”
“我現在打電話問問。”甦黛玉說完用手機打給了施雲翔，對方似乎正在開會，過了一會兒才接，說道︰“書記，我正在鐘鴻辦公室談，我出來了，您說。”
“談得怎麼樣了？”
“書記，我這回可真是豁出去了，鐘鴻趁人之危，獅子大開口，要我30萬違約金！”施雲翔趁機訴苦道，實際上也就是3萬塊。
甦黛玉當然不信他，道︰“你告訴鐘鴻，你們的合同是無效的，因為鐘鴻的租賃合同是無效的，政府不起訴他打著政府旗號違法佔用土地就不錯了。”
“那不至于。反正我跟他解約了。書記您可要說話算話哦。”
“好，不錯。”
掛了電話後，甦黛玉對陶禮明說︰“陶書記，你等會兒跟鐘鴻確認一下情況。”
“好！”
“龔偉強是不是難搞？”
陶禮明皺著眉頭嘆息道︰“他這個人脾氣又硬又臭，還是個守財奴，難搞。”
反正每次遇到攻堅克難的工作，陶禮明的反應都是“難搞”。
甦黛玉說︰“我們捋一捋這塊地的情況。據我了解，13年前，天啟村委將這塊地賣給了劉仲漢，價格很低。劉仲漢沒開發，地荒了一年後，口頭達成協議，交由福山鎮免費使用3年，到期後福山鎮沒有歸還，後來怎麼就到了鐘鴻的手里呢？”
福山鎮2004年撤鎮改街，即福山街道，總之，福山鎮從1980年成立之初就是正處級單位。當年，國家批準向海市成立經濟特區時，其定位就是副省級。
陶禮明呵呵一笑道︰“書記，這您就有所不知了。”
甦黛玉點了點手指頭，示意他繼續。
“當年，那塊地的具體使用單位是建設辦，您知道時任建設辦的主任是誰嗎？”
甦黛玉搖搖頭。
“李偉雄。”陶禮明說完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建設辦具體操作人就是如今辦事處副主任龔偉強，當年，他還只是個科員。1999年，憑借時任建設局局長苑子彬的關系，鐘鴻找到了李偉雄，從建設辦手里拿到了這塊地的經營權，簽訂了5年的租賃合同，建了鐵皮棚，然後招商。其實早就到期了，鐘鴻是賴著不走。可又有什麼辦法？上面有副區長，下面有街道辦主任，所以他才有恃無恐，態度強硬。”
甦黛玉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難怪堂而皇之地存在了十來年。
當年，劉仲漢是怎麼低價拿到的地？又怎麼通過政府的手給到了鐘鴻使用？這里面肯定有貓膩。弄不好，龔偉強和鐘鴻是合伙關系。那麼，李偉雄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陶禮明不想踫這個釘子，但接受甦黛玉交給他的任務時又是那麼爽快和振奮。他知道這背後的復雜關系，慫恿我和李偉雄再較量一場。
心思轉動之間，甦黛玉目光堅定地說︰“明天下午召開班子擴大會，專題研究拆除鐵皮棚的事，把那些開店或者入股的干部都叫過來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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