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佔庭人全力沖鋒,卻陷入羊群,如逆水行舟,帶累了鋒銳。
突厥人罵罵咧咧,手持利刃,呼嘯而起,如水入油鍋,火並將起。
昂撒人後知後覺,全神戒備,隨行驛丞見勢不妙,拉起煙花,請求支援。
三里之外,程處默與崔韜正在罵罵咧咧的帶著士卒武裝越野,咒罵橫不知哪個缺德玩意提出的軍事改革。
憑什麼士卒們需要訓練背負全部武裝進行十里快速越野?這等零碎玩意不應該是輔兵操持的營生嗎?
可惡的軍司馬還要求將雙肩背包全部填滿糧草,若發現有空置者,一律填塞砂石伺候。
程處默雙手持槍,頭戴鳳翅紫金盔,身著山文胸甲,背負三尺來長,近一尺厚的行囊,行囊下還掛著一柄折疊鋼鏟。
與他同在前列的崔韜與他一般無二,只是沒了鋼鏟,行囊後卻頂著一只二尺方圓的大黑鍋。
二人一邊跑,一邊咒罵兵部的頂頭上司,這一路上李積的十八代祖宗一個沒落下,全部被污了清白。
身後三百悍卒一般熊樣,灰頭土臉,聲嘶力竭,活像一群離了水的 魚,喘息連連,恨不得多生一個肺,好讓五髒六腑降下溫度。
眾人身後,三百匹馬兒,馬鞍俱全,卻無人乘駕,溜溜達達的跟著拉練的眾人,不但輕松自如,甚至還有空停下來,吃幾口略顯黃意的秋草。
就在眾人精疲力盡之時,忽然听聞到唯一安坐在馬鞍上的軍司馬大喝道︰“全軍上馬,西南三里之外有匪徒出沒!”
眾士卒聞言皆是愕然!
長安首善之地,重兵環繞之所,竟還有人敢行不軌之事?
這是哪個不開眼的綹子敢在這里干無本錢的買賣?
嫌家里人太多了嗎?
隨著眾人抬頭西望,正好看到了煙火散落的余暉。
程處默興奮的喊道︰“上馬,抓賊!”
一干要死的 魚瞬間來了精神,根據兵部上月頒布的新式軍規,剿滅匪眾可以評一個集體三等功。
這也就是意味著眾人卸甲之後仍可領三年軍餉,戶部名下各地大型作坊的護院營生亦可優先錄用,真真的是實惠的好玩意。
“嗷嗷嗷”一陣嚎叫,眾人便完成了跨馬沖鋒的陣型,動作之粗魯,直惹得響鼻無數。
“長槍陣居中鑿穿,火槍陣兩翼包抄,兒郎們,隨我沖鋒!”崔韜率先下達命令,拍馬而去。
程處默身為副將,也不甘落後,從得勝勾上挑起長槊,哇呀呀的策馬跟上。
身後三百悍卒打著 哨,散亂不堪的組成了沖鋒陣型。
眾人疾馳不到百步,散亂的陣型卻悄然變換成標準的雁行陣,調整之快,令人嘖舌。
任誰看了都要夸一句,真乃精銳也!
落在眾人身後的軍司馬不慌不忙的從懷里掏出手札,用舌頭舔舔干澀的筆鋒,書寫道︰“武裝越野陣列不堪入目,然聞戰則喜,軍心可嘉,百步成陣,堪堪可得乙上。
預計三月之後,大抵可入精銳之門檻水準。
另,全軍上下,痞氣成風,不敬上峰,亟需整頓。”
寫罷,滿意的簽字畫押,隨後便拍馬追趕而去。
三里之遙,說遠也近,可說近,即便是全速奔馬,也需片刻功夫。
就在這盞茶功夫,官道上已經陷入了三方混戰。
突厥人怒喝連連,御馬持刀,只待虛張聲勢,可拜佔庭人卻不管那一套,前排騎士長槍掃羅,驅散了幸存的羊群,而後便朝著突厥人後方沖去。
可三方都擠在一條官道上,突厥人可不知對方是沖著自己身後的人招呼的。
于是喝罵陡然一止,十余突厥人擎起雙刀,被迫開始了反沖鋒。
約瑟夫靈機一動,操著生澀的突厥語高聲喊道︰“諸位草原的朋友,不想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不法之徒攔路搶劫,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諸位且穩住陣腳,我等前來相助!”
說罷,鼓噪著眾人鸚鵡學舌道︰“我來助你!”
突厥人被動沖鋒,霎時之間難免左右支拙,幸好對面的“馬匪”走的卻是大開大合的路子,一路悶頭沖鋒,剛勁之余,馬上功夫卻屬實稀松平常。
突厥眾羊倌卻是自小在馬身上長大的,若說硬踫硬,有可能不是這幫板甲騎士的對手,可論起御馬之術,這幫馬匪屬實業余的緊。
一個回合之後,羊倌們頓時覺的安全極了,甚至有喝一杯的沖動。
不夸張的說,若是拉開縱深,備好足量的箭矢,他們覺得能把他們放風箏放死。
恰在此時,突厥人猛然听到有“熱心人”要幫場子,自然喜出望外。
于是遙相呼應道︰“好心的朋友,若能牽制住那幾個鐵盒子的沖刺便再好不過,再對穿兩個回合,他們的馬匹準保要腳軟!”
約瑟夫心領神會,隨即吩咐手下眾人掏出絆馬索隔著遠遠的拋灑過去。
這絆馬索其實說來也很簡單,就是一段繩索兩頭墜著彈丸,或鐵或石,看著簡陋,實則也很是簡陋,卻是昂撒人起家之時慣用的對付騎士的武器。
後來雖然闊起來了,但這種武器卻形成了某種傳統,算是人人都要學習的一種小手段。
陡然發動之下,當即奏效,只見為首的拜佔庭騎士穿過突厥人之後,還未轉身之際,座下駿馬便被纏繞兩只後蹄。
馬兒倉促之間掙脫不得,腳下拌蒜,隨即栽倒在地,身上的騎士也被摔落一旁,一口氣沒喘上來,閉過氣去。
約瑟夫見狀大喜,指使著幾名衛隊騎士就把那人捆做一團。
一名苦修士正準備了解了此人性命,卻被約瑟夫連忙止住。
“莫要節外生枝,徒生把柄。”
苦修士疑惑道︰“把柄?給誰留下把柄?”
約瑟夫指指腳下,說道︰“咱們是客人,常駐大唐鴻臚寺的正規客人。客人麼,還是講一點客隨主便的好,到時候打起官司來,我等可就是受害者呢。”
“有必要嗎?”
“很有必要!”
“好吧,听你的。”
拋開這邊不談,拜佔庭人有了防備,那絆馬索便再難奏效,騎士們紛紛挑動長槍撥開速度不快的繩索。
可如此一來,難免左右支拙,被突厥人抽冷子打了幾記狠的,雖說破不了甲,可坐下馬匹卻遭了罪,也就是突厥人出于愛惜馬匹的同理心,下意識的沒下重手,否則前頭的幾名騎士非要變成重甲步兵不可。
三方混戰不到片刻,便有了傷亡,突厥人有一匹馬被長槍扎進了屁股,馬上人還好,及時跳到了同伴馬上;拜佔庭人損了一個騎士、三個扈從和四匹駿馬。
唯獨昂撒人毛也沒傷到,丟了一地絆馬索。
正當拜佔庭人殺紅了眼,三方即將進入白熱化的當口。
遠處傳來隆隆的馬蹄聲,隨即由遠及近一聲大喝傳來︰“都給爺爺住手!老子數三個數,不落馬投降之人,格殺勿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