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辰破了周瑜的鐵索橫江之後，呂布和黃忠便向曹操請戰率軍攻打周瑜，曹操欣然允諾。
周瑜水寨，氣氛肅殺。張飛獨自立于船頭，環眼赤紅，虯髯戟張，手中緊握丈八蛇矛，仿佛要將冰冷的矛桿捏碎。
帥帳內，周瑜正與魯肅、呂蒙等議事。探馬飛報。
“都督！江北發現曹軍龐大船隊！打‘呂’字帥旗與‘黃’字將旗！先鋒已至上游三十里！”
“‘呂’字旗？呂布！”
張飛如受傷的猛虎般沖入帥帳，聲震屋瓦，帶著刻骨的仇恨。
“周都督！是呂布那弒兄惡賊！請速發令，予我精兵戰船，我要親手將那三姓家奴碎尸萬段，祭我大哥、二哥在天之靈！”
他單膝跪地，鎧甲鏗鏘，眼中燃燒的火焰幾乎要將帳頂點燃。
周瑜羽扇輕搖，面沉如水。
“翼德將軍，仇深似海，瑜豈能不知？”
周瑜緩緩開口，試圖安撫。
“然呂布驍勇，黃忠神射，曹軍勢大，不可輕敵。需從長計議，待其深入，再……”
“都督！”
張飛猛地抬頭，打斷周瑜。
“俺老張等不了！每過一刻，那惡賊便多活一刻！俺二哥的英靈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求都督成全！若不勝，甘當軍令！”
他額頭青筋暴起，字字泣血。
周瑜與魯肅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凝重與一絲無奈。
張飛心意已決，強行壓制恐生變故。周瑜沉吟片刻，終是取下令箭。
“也罷！翼德將軍，本督予你艨艟十艘，精銳水卒五百。切記，江流湍急，水戰非比陸戰，呂布雖悍，未必熟識水性。報仇雪恨，亦需智取，不可一味強攻！”
“謝都督！”
張飛一把抓過令箭，如獲至寶，轉身沖出，咆哮聲回蕩在江面。
“兒郎們！隨俺殺賊！取呂布首級者，重賞！”
江風凜冽，戰鼓擂動。張飛的船隊如離弦利箭，逆流而上，直撲那面刺眼的“呂”字帥旗。
曹軍旗艦之上，呂布身披嶄新的玄甲，猩紅披風獵獵作響。
呂布望著迎面沖來的吳軍小船，特別是船頭那狀若瘋魔的黑色巨漢，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輕蔑。
“呵，喪家之犬張翼德？正好！送你去地下與那紅臉賊作伴！”
兩船飛速接近。張飛目眥欲裂，怒吼響徹雲霄。
“呂布！弒兄之仇，今日血償！還我二哥命來！”
呂布狂笑。
“環眼賊！關羽技不如人，死有余辜！今日連你一並收拾！”
他自恃勇力，全然不顧黃忠“呂將軍小心，江流不穩”的提醒，竟在顛簸的船頭揮戟迎戰。
張飛含恨出手，蛇矛裹挾著風雷之勢，直刺呂布心窩。
呂布揮戟格擋，“鐺！”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然而，船身在江流沖擊下劇烈搖晃，呂布腳下猛地一滑，力道頓時散了大半。
張飛雖也晃動，但他心志如鐵，竟借勢旋身，蛇矛如毒龍擺尾，橫掃呂布下盤！
呂布重心不穩，狼狽後撤，方天畫戟在濕滑的甲板上拖出刺耳聲響。
張飛得勢不饒人，蛇矛翻飛，招招搏命，專攻呂布難以發力的角度。
冰冷的江水不時拍上甲板，呂布的重甲變得濕滑沉重，昔日陸地上睥睨天下的武藝，在這動蕩的水面上竟大打折扣，被張飛狂暴的攻勢逼得左支右絀，怒吼連連。
“環眼賊！只敢在這破船上逞凶！可敢上岸與某家決一死戰！”
呂布氣急敗壞。
“哈哈哈！惡賊！今日這長江，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張飛狂笑，眼中只有呂布那張可憎的臉。他覷準一個巨浪拍來，兩船猛烈相撞的瞬間，棄了蛇矛，如同出閘的洪荒巨獸，合身撲上！
一雙鐵臂死死箍住呂布腰身，用盡全身力氣向船舷外沖去！
“你……！”
呂布猝不及防，驚駭欲絕。兩人糾纏著，如同兩塊巨石，“轟隆”一聲巨響，狠狠砸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江水瞬間吞噬二人。
張飛早有準備，屏住呼吸，雙腿猛蹬，憑著在涿水練就的水性，不顧一切地將驚恐掙扎的呂布往江底拖拽。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淹死他！為大哥二哥報仇！
呂布徹底慌了！他是北地旱鴨子，最懼深水。冰冷的江水瘋狂涌入他的口鼻，嗆得他魂飛魄散，方天畫戟脫手沉沒。
他力大無窮，在水中卻空有蠻力無處施展，一身重甲更成了催命符，拉著他急速下沉。
死亡的恐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攥緊了他的心髒。
“救……咕嚕嚕……”
他徒勞地掙扎，意識迅速模糊，眼前仿佛看到關羽那雙冷冽的丹鳳眼……
千鈞一發之際！
“嗖！嗖！嗖！”
三支連珠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精準無比地射入水中！
第一箭擦著張飛面頰而過，第二箭射中張飛箍住呂布的手臂護甲縫隙，第三箭則深深釘入張飛身後的船體！力道、準頭、時機，妙到毫巔！
“張翼德！速速放手！”
黃忠沉穩蒼勁的聲音穿透水波，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立于船頭，弓如滿月，第四支箭已搭在弦上，寒光閃閃的箭頭穩穩鎖定水中張飛的身影。
手臂傳來的劇痛和那致命的箭矢威脅，讓被仇恨沖昏頭腦的張飛瞬間清醒了一絲。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即將失去意識的呂布，又瞥向黃忠那寒光四射的箭簇，知道今日已無法如願。他猛地松開呂布，奮力向水面蹬去。
呂布驟然得脫，求生本能爆發，手腳亂蹬向上掙扎。幾個浪頭恰好將他沖近一艘曹軍哨船。
船上士卒慌忙拋下繩索，七手八腳將他像落湯雞般撈起。
呂布趴在船邊，劇烈咳嗽嘔吐，金冠歪斜，面無人色，渾身濕透，狼狽得像條落水狗，哪還有半分“飛將”的威風？
他驚魂未定地看向張飛浮出水面的方向，眼中充滿了後怕與怨毒，更帶著一絲對長江深深的恐懼。
“撤……快撤！”
呂布嘶啞著嗓子下令，聲音都在顫抖。
“張飛……黃忠……”
他混亂的腦子里，張飛的索命之搏與黃忠那救命的冷箭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的恐懼和屈辱。
黃忠見呂布得救，微微松了口氣，箭簇依舊警惕地指向張飛，指揮船隊掩護呂布的座船緩緩後撤。
張飛被吳軍救起，渾身濕透，冰冷刺骨，但更冷的是他的心。
他死死盯著曹軍船隊中那個狼狽的身影，以及黃忠那如磐石般的身影，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悲憤怒吼。
“黃漢升！曹賊走狗！呂布！三姓家奴！此仇不報，我張翼德誓不為人！”
吼聲在寒風中回蕩，充滿了無盡的不甘與滔天的恨意。
帥船之上，周瑜將一切盡收眼底。他輕嘆一聲，對身旁面色凝重的魯肅道。
“翼德之恨，可裂金石；呂布之勇，遇水則困；黃忠之箭，老而彌辣。曹操得此二人，如虎添翼。今日雖挫其鋒，然呂布未死，翼德恨意更熾。孫氏獨抗曹賊，前路……荊棘滿布啊。”
他望著茫茫江霧，仿佛看到了未來更加慘烈血腥的爭霸之路。
呂布裹著厚厚的毛氈，在親兵的攙扶下，依舊瑟瑟發抖。
他回頭望向逐漸隱入霧中的吳軍水寨，張飛那索命修羅般的身影和黃忠冰冷銳利的箭簇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長江的波濤聲，此刻听來如同地獄惡鬼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