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多問一下嗎?”
看著被人拖死狗一樣拖下去的路丘,余貴都忍不住好奇問了句。
“問,當然要問,但不是現在。”
薛雲語氣平淡道,“等你派去采石關的人回來再問也不遲。”
“原來如此。”
余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一夜過去,無驚無險。
直至晌午時分,余貴派去偵查監視采石關的斥候終于回了來。
根據斥候的描述。
昨夜采石關內並無兵馬調動的跡象。
除此之外,他們還發現關內的守軍非常少,僅有一兩百人。
“一兩百人?”
薛雲听後都愣了下,“你確定你們沒有看錯嗎?”
“回大人,屬下非常確定沒有看錯。”斥候頓時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你先下去休息吧,建德,把路丘給帶過來。”
薛雲當即揮退斥候,旋即便讓崔建德帶人過來。
沒過多久。
渾身髒臭鼻青臉腫的路丘出現在了薛雲的面前。
由于是大白天的關系。
他也算是看清楚了對方的長相。
怎麼說呢,皮膚黝黑,顴骨突出,臉大眼小。
一看就是普遍的戎人長相。
要不是他能說一口流利的魏話,估計沒人會把他當成魏人。
何況薛雲又如何會听信路丘的一面之詞。
他說自己是遺腹子,估計是出于活命編造的。
畢竟長相是騙不了人的。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
路丘和昨晚一樣,人一帶來便跪在地上哭求起來。
“和我說說你們戎人在望北道的情況吧,如果讓我發現你有半句謊言,我會讓你體驗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薛雲目光漠然地俯視著路丘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為了活命,路丘連忙一股腦將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況都說了出來。
望北道有五關。
北嶺,采石,鹿門,臨湖,廣順。
其中鹿門關位于望北道中心,北嶺采石在北,臨湖廣順向南。
說是關隘。
但除了鹿門關之外,其他的關隘更像是為了攔路收稅所設置的關卡。
因此北嶺采石,臨湖廣順四關的城牆普遍不高。
唯獨鹿門關還算像模像樣易守難攻。
結果戎人大軍留在望北道的三千駐軍里,其中有一半都駐守在鹿門關。
也就北嶺廣順兩關駐扎的兵馬多了些。
處在望北道內的采石臨湖便沒有駐扎太多兵馬。
駐扎鹿門關的戎人統領是來自于草原上的大部族。
但麾下只有兩百直系兵馬,其他的都來自其他部族。
正如路丘他們一樣。
出身弱小部族又沒有依附到大部族的他們是沒有資格前往中原作戰劫掠的。
除非前線實在缺人,又或者自家部族首領想方設法找到了關系。
否則沒有背景實力的部族只配在後方吃草。
要說不滿的話。
這些部族當然是不滿的。
他們听信誘惑千里迢迢來到北境,無非是奔著搶錢搶糧搶女人過來的。
結果等來到地方卻告訴他們。
他們的任務是留守在北境與中原的要道關隘。
換了誰心里會高興?
奈何草原講究誰的拳頭大便听誰的,所以他們也只能認命了。
反正事後各大部族都保證不會虧待他們,多少都會分潤一些戰利品出來。
話雖然說得好听,可人人都知道分潤來的戰利品肯定是對方挑剩下不要的。
尤其統領他們的統領還看不起他們這些小部族出身的戎人。
一天到晚都呼來喝去完全沒把他們當人看。
路丘和薛雲說這些。
主要是想要表達駐扎望北道的戎人並不團結,且內部矛盾重重。
如果薛雲的目標是戎人統領的話,估計大部分戎人都會出工不出力。
一旦他能拿下鹿門關,那麼臨湖廣順都大概率會不戰而逃。
“我現在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希望你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了解完望北道戎人駐軍的大致情況後,薛雲才意識到望北道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容易奪取。
為此他不再猶豫決定速戰速決。
“小的絕對不會讓將軍您失望的……”
路丘聞言大喜,使勁朝地上磕起頭來。
“你其實不是魏人,而是真正的戎人吧。”
薛雲突然冷不丁來了句,使得路丘都愣了下。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小的真的不是有意欺騙將軍的……”
如墜冰窟的路丘頓時急忙解釋起來。
果不其然。
他確實不是什麼遺腹子,他的父親乃是地地道道的戎人。
只是有一點他沒有說謊,他的母親確實是從北境劫掠走的魏女。
由于他母親經常思念家鄉故土,從小便教導了路丘魏話,說了很多家鄉的事情。
常年的潛移默化下。
導致路丘都跟半個魏人一樣。
“想要活命,那就要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了。”
薛雲冷哼一聲,旋即吩咐崔建德去收集戎人的衣服。
他打算讓崔建德他們冒充戎人先去奪了采石關。
而負責帶路的任務自然落在了路丘身上。
反正采石關才不過兩百守軍。
哪怕路丘到時候反水也不擔心。
只要他帶著崔建德他們順利拿下采石關,那麼他都再也沒有退路可言。
當一切準備就緒。
為了避免引起采石關戎人的懷疑,偽裝成戎人的崔建德他們只帶了五十來人。
只要他們順利入城,那麼埋伏在後方的騎兵們都會以最快速度殺入采石關。
所以崔建德他們的任務便是入城後阻止戎人奪門。
“殺!”
隨著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從遠方傳來的時候。
薛雲卻帶著百來親衛騎兵不緊不慢地行走在後方。
他沒有出手。
一方面是采石關不值得他出手,另一方面便是為了鍛煉崔建德。
等薛雲他們迎著夜色抵達采石關的時候。
采石關內外都已經遍布他的人馬。
“大人!”
崔建德興沖沖地來到薛雲面前,“屬下沒有辜負大人的信任順利拿下了采石關,並且沒有放跑關內里的一個戎人。”
“弟兄們傷亡如何?”
薛雲更在意的反而是自身的傷亡情況。
之前誘敵深入埋伏北嶺關的戎人守軍,再到順勢拿下北嶺關。
為此他們都付出了三十七人戰死的代價。
“回大人,有二十一個弟兄不幸戰死了。”
崔建德宛如被澆了盆冷水一樣語氣低沉道。
“為什麼會戰死這麼多?”
薛雲皺了皺眉。
“大人,我們遇到了一個箭術高超的戎人,光是他一人便射死了我們十來個弟兄。”
崔建德耷拉著腦袋咬牙切齒道。
“那人呢?”
薛雲沒有懷疑崔建德在說謊。
事實上戎人向來以弓馬嫻熟著稱,其中自然不乏箭術高明的戎人。
如果遇到這樣的敵人稍不注意確實容易損兵折將。
“為了給死去的弟兄們報仇,我們已經把他給剁成肉醬了。”
崔建德握緊拳頭道。
“我知道了。”
對此薛雲並不意外。
他麾下這些親衛騎兵可謂是朝夕相處了好些個月,關系都熟稔了起來。
身在戰場之上,一旦自己親近的袍澤死于敵人手下,那麼他們真的會發瘋的。
進入采石關。
休整了一晚上。
薛雲早早都在思考著如何攻下後面的鹿門關。
不同于其他關隘,鹿門關守軍最多,城防最好。
他麾下這點兵馬注定只能智取不可強攻。
他想過繼續讓崔建德他們冒充戎人,然後通過路丘來獲取對方信任詐開城門。
問題是即便他們能成功,最後都難免要付出不少傷亡的代價。
畢竟鹿門關的戎人守軍比薛雲他們多出了一倍。
只要未能第一時間干掉對面的統領引發大亂。
他們便無法以最小的傷亡戰勝對方。
除非——
……
鹿門關。
一處寬敞明亮的房間內彌漫著濃郁的酒氣,隨地可見吃剩下的骨頭。
一個膘肥體壯光著膀子的壯漢躺在地上,口鼻間都響起了如雷的鼾聲。
“百夫長大人!”
突然,一個戴著氈帽的矮壯戎人急急忙忙來到了房間。
只是他卻不敢靠近地上的壯漢,整個人都站在門外態度恭敬地喊了聲。
“……”
奈何回應他的依舊是鼾聲。
“那杜爾統領!”
矮壯戎人連續喊了幾聲都沒反應後,終于沉吸口氣鼓起勇氣直呼了對方的大名。
“嗯?”
鼾聲停止,壯漢懶洋洋地從地上坐了起來,滿是絡腮胡的臉上仍舊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
“都奇,有什麼事嗎?”
那杜爾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迷糊的眼神都漸漸恢復了一絲清明。
“那杜爾統領,剛才駐守北嶺關雪林部的人逃來了我們這里,說是一支魏軍襲擊了北嶺關,雪林部損失慘重,所以連忙派人來求援了。”
名為都奇的矮壯戎人一口氣說道。
“你說什麼?北嶺關遭到魏軍偷襲了?”
那杜爾聞言渾身一震,滿是驚愕地看著都奇道。
“沒錯,來人便是這麼說的。”都奇神色嚴肅道。
“把人帶人,老子要親自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杜爾深吸口氣,臉上都充滿了戾氣。
“是!”
片刻。
都奇便領著個髒臭畏縮的人帶到了房間。
“你叫什麼?是誰派你來的?”
那杜爾眼神如刀地盯視著帶來的家伙。
“小的叫須來丘,來自雪林部,是我們族長喊我們來向統領求援的。”
房間里跪在地上表現得顫顫巍巍的人正是路丘,而須來丘自然是他的戎人名字。
“給老子仔細說說,為什麼會有魏軍襲擊了你們北嶺關!”
那杜爾繼續質問。
“回統領,小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三天的時候,一支上千魏軍突然兵臨北嶺關發動突襲,若非族長帶領我們拼死抵抗,恐怕北嶺關都要落入對方手里了。”
路丘低垂著腦袋,根本不敢抬頭與那杜爾對視,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
“你們有看到那支魏軍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嗎?”
那杜爾不由皺緊了眉頭。
“回統領,他們是從北邊來的。”路丘連忙道。
“你確定?”
“小的確定!”
“都奇,你怎麼看?”
問完話後,那杜爾都將目光轉移到了不遠處的都奇身上。
“我猜這些魏軍是從東邊來的,首領之前不是和我們說過麼,一旦首領他們南下中原後,東邊的那個人肯定會出手襲擾我們。”
都奇倒是相當冷靜地回答道。
“老子當然知道,老子想知道的是,他們到底是怎麼從幽都府的眼皮底下跑到我們這邊的!難道幽都府那邊的人都是瞎子嗎!”
那杜爾頓時沒好氣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幽都府是什麼情況,或許是那邊也遇到了東邊來人吧。”
都奇確實不知道幽都府的情況,更不敢胡言亂語得罪了鎮守幽都府的郭爾克部大首領。
“統領,還請救救我們雪林部吧,不然的話,我們雪林部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路丘忽然咬牙開始磕頭哭喊。
“閉嘴!”
那杜爾一听立刻惡狠狠地瞪向了地上哭訴的路丘。
話一出口。
路丘立刻閉上了嘴巴。
“都奇,我們該不該去救?”
那杜爾心煩意亂地征求起都奇的意見。
“我覺得還是去救為好,下面的部族若是知道我們見死不救肯定會有意見的。”
都奇琢磨再三道。
“好!那就去救,立馬召集人手,來人,給老子著甲備馬。”
伴隨著一聲令下。
往日里死氣沉沉的鹿門關都瞬間變得雞飛狗跳起來。
不過在得知他們是前去救援遭到魏軍襲擊的北嶺關後,下面的部族也不好多說什麼。
小半天的時間。
那杜爾才召集完兵馬,但他沒有選擇傾巢而出,還是在關內留下了三百人。
一行人騎著馬浩浩蕩蕩地開始朝著北嶺奔去。
走了一半路。
眼看太陽即將下山。
那杜爾還想著抓緊時間趕到采石關休息,立刻下令麾下的騎兵們加快速度。
當他們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抵達采石關。
正準備讓關里的人開門迎接的時候。
誰曾想大門打開後。
一支全副武裝的魏騎蜂擁而出,朝著那杜爾他們便沖殺了過來。
“殺!”
一時間那杜爾都愣住了。
這里怎麼會有魏騎?
腦子里剛冒出這個想法。
突然又有不知從拿飛射來的箭雨朝著他們覆蓋而下,霎時間整個隊伍都亂成了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