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當真?”
周拔听到這一連串的名字後人都愣了一下。
除了聶陵外,他對于衛超與呂望都算不得陌生。
尤其是同為軍中校尉的衛超,彼此都曾打過不少交道。
畢竟對方是龍驤軍主帥衛宣之子,又出身將門世家,年紀輕輕便當上了校尉。
不管怎麼看都是軍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何況衛超並非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而是有真材實料的青年才俊。
周拔曾不乏羨慕嫉妒過衛超。
若是他也有和對方一樣的好家世,同樣的年紀自己未必能比對方差。
由此可見他對于衛超的軍事才能還是認同的。
至于呂望的話,魏帝親征北戎前,周拔曾隨魏帝在幽都府駐軍過一段時間。
所以多多少少都了解過呂望的情況。
要不是大軍慘敗,以呂望的家世與能力,未來必然能入主朝堂。
如果衛超代表著大魏未來的武,那麼呂望便代表著大魏未來的文。
有這樣一文一武的幫助,何愁大事不成。
更別說背後還有長明教的支持。
周拔不認識聶陵,但他認識長明教。
據他所知。
上到達官顯貴,下到販夫走卒都有長明教的信徒。
觸角更是遍及大魏,尤其南方更為甚之,屬于無人敢于招惹的恐怖存在。
偏偏這樣一個龐大恐怖的組織卻能是自己潛在的盟友,光是這點便足以令人感到心安。
“當然,畢竟欺騙周校尉對我並沒有任何好處,反而還會徹底失去周校尉的信任。”
薛雲比誰都清楚欺騙對方的後果,怎麼可能在這個問題上欺騙對方。
他的目的是拉攏周拔站在同一戰線。
即便失敗,也絕不能把對方推向戎人一方。
誰讓周拔有過投降戎人的前科。
“……好!這事我干了!”
周拔沉思了半晌,最後終于下定決心咬了咬牙道。
一旦衛超呂望長明教真的參與進來。
他確實能借助這回戎人入侵中原東山再起。
不求能擊敗戎人,只要堅守地方遏制住戎人的進攻。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朝廷方面是不可能無視。
為了自己未來的前途,他到底還是願意搏一把。
“有了周校尉的幫助,相信我們一定能攜手戰勝戎人,封侯拜相都不過是時間問題。”
薛雲臉上都難得露出了笑容,並且開始描繪未來的美好。
簡稱畫大餅。
“只要你不負我,我也絕不負你。”
周拔目光深深地看了薛雲一眼。
“當然,我可以指河為誓。”
薛雲神色嚴肅地指著面前波濤洶涌的大河。
“既然如此,我也需要盡早回到中原準備一番。”
周拔姑且是相信了薛雲,這年頭的誓言多少還是可信的。
“周校尉打算什麼時候走?”薛雲立刻詢問道。
“你什麼時候走,我便什麼時候離開。”
周拔語氣平靜道。
“我打算在此地逗留兩日,若是明後兩日未見屬下歸來,我便會率軍離開。”
薛雲若有所思地看著周拔,似乎了解了對方的意思。
余貴說過。
三天後他會回到海湖村。
如今已經是第二天,距離他自己定下的期限只剩一天。
周拔不是不想現在離開,而是擔心現在離開會在路上不慎撞到追殺余貴的戎人游騎。
他雖然勇力不凡,但也敵不過太多的戎人游騎。
一旦讓戎人游騎發現,想要逃脫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更何況他還降而復叛,即使他想要投降保命,戎人方面都不可能接受。
“有吃的麼?等會給我弄點來吧,這個冬天差點沒把我給凍死餓死。”
正事說完,周拔突然來了句。
“沒問題。”
薛雲一口答應了下來,也沒有詳細追問他是如何堅挺過這個冬天的。
估摸在入冬前他便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或許是太久沒有好好吃一頓的關系。
普通的干糧周拔都吃得津津有味,甚至一股腦吃完了十人份一天的干糧。
“舒服了。”
喝完一整袋水囊,周拔都仿佛重新活過來了一樣痛快道。
“你這是多久沒吃飯了?”
眼下夜幕已經降臨,晚風還殘留著冬日的寒意。
薛雲和周拔圍坐在火堆邊上,一邊添著柴,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不是多久沒吃飯的問題,而是我來到這個鬼地方後一直都沒吃飽過。”
周拔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之前為了尋找食物過冬,我一度走了上百里路,中途餓了連草根樹皮都沒放過,所幸天無絕人之路,到底是讓我找到了個寨子……”
接下來他便沒有說下去了。
無需多想都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一些不能見光的事情。
“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頑強與固執。”
薛雲搖了搖頭,像周拔這種人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你說他聰明吧,他確實聰明。
可偏偏他又在某些地方顯得格外愚頑,令人難以理解。
“但有一個信念在支撐你的時候,無論如何你都不會輕易倒下的。”
周拔隨口說了句引人深思的回答。
“或許吧。”
薛雲淡淡道。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繼續閑聊下去,很快便找了地方開始休息。
翌日。
薛雲他們從早上等到下午都始終未見余貴回來。
他心里清楚。
如果余貴今天沒有回來,很大程度上已經凶多吉少。
眼看太陽即將下山。
薛雲都感到失望的時候,遠處突然出現了一支二十來人組成的騎兵隊伍。
“快快接應余隊長,戎人騎兵要殺上來了!”
人未到,聲先至。
听到遠處傳來的怒吼,周圍休整中的騎兵們瞬間紛紛上馬拿出武器。
“所有人听命!準備迎敵!”
薛雲騎上戰馬後,舉起馬槊便朝著麾下騎兵喊了句,緊接著一馬當先地向遠處奔來的騎兵們沖了上去。
一來一往。
彼此間很快擦肩而過。
而薛雲更是從這些騎兵中看到了狼狽不堪的余貴。
但只是一眼過後,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更遠處卷起煙塵浩浩蕩蕩殺來的大量戎人騎兵。
薛雲二話不說便挺起馬槊,不斷加快著沖鋒的速度。
對面的戎人騎兵看到突如其來的眾多魏騎。
短暫的震愕後便毫不猶豫地繼續沖了上去,根本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
隨著彼此的距離愈來愈近,甚至能清晰看到戎人臉上猙獰的表情。
但這些戎人騎兵不知道,他們遇到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對手。
“殺!”
當雙方人馬終于相互踫撞之後。
薛雲一槊刺死沖在最前頭的戎人騎兵後,緊接著揮舞的馬槊不斷擊飛阻擋在面前的戎人騎兵,硬生生鑿出了一條血路。
“是他!是那個男人!”
戎人之中不乏有認出薛雲的人。
他們在看到薛雲宛如無人之境殺得同伴血肉橫飛後頓時驚呼出聲。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瞬間在戎人騎兵中蔓延開來。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
如今留在北境的戎人誰不知道薛雲的恐怖。
當眼睜睜地看著同伴腦袋讓一槊削成兩半,一砸拍飛出七八米遠。
有時候對方長相都沒看清。
一點寒芒先到,面門便多了口血窟窿。
不是沒有戎人興奮拼命地想要干掉薛雲從此揚名立萬。
可最後他們無一例外都成為了薛雲的槊下亡魂。
有的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兩百騎對兩百騎。
正常情況下。
若是沒有薛雲親自率領的話,他麾下這些親衛騎兵未必是這支戎人精銳游騎的對手。
可有了薛雲帶頭沖鋒陷陣。
親衛騎兵們幾乎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要跟在薛雲身後盡情殺戮即可。
戰斗發生得很快,結束得也很快。
一波殺穿戎人騎兵後,這支戎人騎兵便已經出現了崩潰的預兆。
等到薛雲領著麾下騎兵又一次更為輕松地殺穿後,剩余不多的戎人騎兵都紛紛四散而逃,再也沒有任何士氣可言。
“大人,要追上去殺光他們嗎?”
渾身熱血翻滾的崔建德來到停下戰馬的薛雲邊上激動道。
“窮寇莫追,我們出來的目的是營救余貴,以後有的是機會殺死他們。”
薛雲神色平靜地搖了搖頭,隨手抹去臉上沾染的細碎血肉,然後看都不看四處逃亡的戎人游騎,轉身便前去查看余貴的情況。
片刻。
他來到了余貴等人的身前,未等他下馬,余貴他們已經齊齊跪在了地上朝他行禮。
“感謝大人親自前來相救!”
“起來吧,都是兄弟說什麼見外的話。”
薛雲翻身下馬,隨手把馬槊丟給了崔建德拿著。
“大人……”
讓薛雲主動扶起的余貴臉上滿是感激涕零。
他是真沒想到薛雲會親自冒險來救自己,怎能不讓他感動。
“精神點,別丟分!”
薛雲拍了拍余貴的肩膀,他是最見不得大男人在自己面前流眼淚。
“是大人。”
余貴深吸口氣重新振作起來。
“沒想到你還真按時活著回來了。”
這時候。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了起來。
原來是周拔不知何時出現了在周圍,如今正目光灼灼地看著薛雲余貴二人。
薛雲率兵接應余貴迎擊追殺來的戎人騎兵時,周拔卻沒有參與進去。
主要是他想要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親眼目睹薛雲之前到底是如何戰勝戎人的。
直至他看到薛雲沖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任何疑問了。
怪物!
一個真正的戰場怪物!
周拔不是沒有過沖鋒陷陣的經歷,可對比起薛雲而言完全都不是一個層次。
至少他可做不到薛雲一樣單槍匹馬便能殺穿敵陣,更重要的是他沖鋒殺戮的場面實在太過于震撼了。
你可以看不到他的人,但一定能看到無數慘死在他手里的戎人。
“見過周校尉,在下能活著回來也需要感謝周校尉的傳話。”
余貴見到周拔後,當即鄭重其事地向他表達了感激之情。
他心里清楚。
薛雲他們會留在海湖村等待接應自己,肯定是周拔轉達了自己當初留下的話。
“不必,我只是傳個話而已,真正救你的人是他。”
周拔似乎並不在意余貴的感謝,隨手指了指他面前的薛雲。
“他是我的屬下,救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完全不必見外。”
薛雲同樣不以為然,並且還看似不經意地岔開了這個話題。
“余貴,話說回來,戎人到底是怎麼發現你們的?”
“是鷹!戎人方面訓練了一種能偵查敵人的鷹!”
說到這個問題,余貴都下意識咬牙切齒地握緊了拳頭。
“鷹?”
薛雲不由輕蹙起眉頭,他知道戎人有能遠距離聯絡的鷹隼。
未曾想還有能專門偵查的鷹。
“是的,屬下也是後來才發現的,明明我們的行蹤非常隱蔽,明明我們已經甩脫了對方,可戎人最後還是能發現我們,甚至提前一步堵在我們逃離的方向。”
余貴點頭沉聲道,“直至我注意到我們頭頂上方始終盤旋著一只鷹後,我才明白原來我們一直都處在對方的監視下。”
他的感知雖然比常人都要敏銳,往往能提前覺察到遠處的風吹草動。
但超出一定範圍的話,他也無法知曉範圍外的動靜。
然而鷹卻不一樣。
能在高空飛翔的鷹所能偵查覆蓋的範圍絕對不是人能比擬的。
這也無怪乎余貴他們會毫無所覺提前暴露,乃至遭到戎人游騎的偷襲。
“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薛雲深知偵查的重要性。
若是敵人往往能提前發現你的行蹤,那麼自身都會完全處在被動挨打之下。
“不用太過擔心,往往發現頭頂出現獵鷹,意味著控制這只偵查獵鷹的敵人便在方圓三十里之內,從而能提前知道戎人便在附近。”
周拔突然插話道,“到時候只需要派出大量斥候便能發現敵人所在,只要兵力差距不大,完全不必擔心這點。”
“原來如此,沒想到周校尉居然如此了解。”
薛雲頗感意外道。
“那是當然,我和戎人都不知道交手過多少回,他們的手段我基本都領教過。”
周拔言語中都帶著一絲傲意。
“比如控制獵鷹偵查的人在戎人中喚為鶻人,他們便是專門負責飼養訓練獵鷹的人,不過鶻人往往都會依附于草原上的各大部族,中小部族里基本看不到鶻人的身影。
總而言之,你們這回算是撞到鐵板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