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另一名將領羅成也跟著嚷嚷道。
“咱們打了勝仗，就該在涼州好好慶功！”
“憑什麼要去京城看那幫文官的臉色？”
“再說了，王爺您要是走了，咱們涼州軍，還是涼州軍嗎？那不就成了沒娘的孩子了？”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之聲。
這些武將，大多出身草莽，心思單純。
他們只認趙軒這個帶他們打勝仗、讓他們有肉吃的王爺。
至于什麼皇帝，什麼朝廷，在他們心里，分量遠沒有趙軒重。
在他們看來，皇帝讓趙軒回京，就是要奪他們的兵權，要搶他們的功勞。
這是他們絕對無法容忍的。
而另一邊，以顧清流、宋濂為首的文官，以及傅青山這樣心思縝密的老將，則是滿臉的憂慮。
“諸位將軍，稍安勿躁。”
傅青山站了起來，他先是安撫了一下激動地武將們，然後才轉向趙軒，躬身說道。
“殿下，孟將軍他們說的，雖然有些沖動，但並非沒有道理。”
“只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句話，可不能輕易說出口啊。”
“這八個字，說好听點，是臨機決斷；說難听點，就是擁兵自重，意圖不軌。”
“一旦我們以此為由，拒絕回京……那便是給了朝中那些言官，一個天大的把柄。”
“到時候，一頂‘謀逆’的大帽子扣下來，我們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傅青山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眾武將的頭上。
他們雖然不懂什麼大道理，但也知道，“謀逆”這兩個字的分量。
那是要被誅九族的滔天大罪。
“那……那怎麼辦？”孟虎撓了撓頭，有些急了，“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王爺，往火坑里跳？”
“總不能回去送死吧？”
顧清流嘆了口氣，接口道︰“傅將軍所言極是。”
“回，是龍潭虎穴；不回，是抗旨不遵……王爺現在，是進退兩難啊。”
他的臉上，寫滿了愁容。
“陛下此番召見，名為慶功，實為試探，更是敲打。”
“他老人家，是忌憚殿下您在軍中和民間的聲望，已經功高震主了。”
“您若是回京，兵權必被剝奪，而後或被圈禁，或被尋個由頭賜死，這是歷代功臣的下場。”
“您若是不回，那便是坐實了謀反的罪名。”
“陛下便可名正言順地，號令天下兵馬，前來征討。”
“屆時，我涼州，必將陷入戰火，生靈涂炭。”
顧清流越說，聲音越低沉。
大廳里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壓抑。
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回也是死，不回也是死。
這，分明就是一個死局。
難道，他們浴血奮戰，換來的，就是這麼一個結果嗎？
所有人的心里，都憋著一股火，一股難以言說的屈辱和憤怒。
他們不甘心。
趙軒坐在主位上，靜靜地听著眾人的爭論，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
他知道，這是他穿越以來，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機。
也是對他和他麾下這個團隊，最嚴峻的一次考驗。
走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他必須慎之又慎。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大廳里的每一個人。
孟虎的忠勇，傅青山的沉穩，顧清流的憂慮……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軍師，諸葛明的身上。
“先生！”
趙軒開口了。
“你，怎麼看？”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諸葛明的身上。
這位在涼州軍中，地位僅次于趙軒的軍師，此刻，卻只是閉著眼楮，仿佛睡著了一樣。
听到趙軒的問話，他才緩緩睜開眼楮。
那雙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精光。
“殿下。”
諸葛明站起身，對著趙軒，微微一笑。
“此事，看似死局，實則……破局之法，早已在殿下心中。”
“哦？”趙軒眉毛一挑，“先生何出此言？”
諸葛明不答，反問道︰“殿下，臣敢問一句。您此番西征，踏平吐蕃，為的是什麼？”
“自然是為了，給那慘死的五十三名兄弟報仇，為了揚我大盛國威，為了讓我涼州百姓，不再受那蠻夷的欺辱。”趙軒答道。
“說得好。”諸葛明點了點頭，“那臣再問殿下，您在涼州，推行新政，分田到戶，開辦書院，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百姓，能吃飽穿暖，有書可讀。”趙軒的聲音，鏗鏘有力。
“為了讓我涼州，能富國強兵，不再任人宰割。”
“殿下心中，有百姓，有大盛，有天下。”
諸葛明撫掌而笑，眼中滿是欣賞。
“既然如此，那陛下的這道聖旨，又何足為懼？”
“回京，是萬萬不可的。”
“但抗旨，也是萬萬不可的。”
“我們，要給陛下，一個他無法拒絕，也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理由。”
諸葛明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一個，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殿下您，繼續坐鎮涼州，卻又不得不捏著鼻子，為您歌功頌德的理由！”
他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無法拒絕的理由？
還要讓皇帝捏著鼻子，歌功頌德？
這……這怎麼可能？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疑惑和期待。
看著眾人疑惑的目光，諸葛明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走到了大廳中央懸掛的地圖前。
那是一副囊括了整個大盛王朝，以及周邊所有邦國的巨大地圖。
他的手指，輕輕點在了涼州的北面。
那片廣袤無垠，一望無際的草原之上。
“殿下，諸位將軍，請看。”
“吐蕃，雖是我大盛的心腹大患，但他們，不過是盤踞于高原之上的豺狼。”
“其性貪婪，卻少了幾分遠略。”
“而我們真正的敵人，始終是北邊，這群如同餓狼一般的大蒙鐵騎！”
“此番西征，我們雖然大獲全勝，但涼州主力盡出，北方邊境，已然空虛。”
“那大蒙可汗拔都汗，乃是一代梟雄，豈會放過這等天賜良機？”
“我敢斷言，此刻，大蒙的探子，早已遍布我涼州邊境。他們的大軍，說不定，已經集結完畢，正對我涼州，虎視眈眈！”
諸葛明的聲音，擲地有聲。
大廳里的武將們，聞言皆是神色一凜。
他們光顧著為戰勝吐蕃而高興，卻忽略了北邊這個更強大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