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眼神呆滯，失魂落魄地被帶走。
帳內，依舊是一片死寂。
方才還氣焰囂張的北夷貴族和將領們，此刻全都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一個個跪伏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冰冷的汗水浸濕了他們的後背，地上的皮毛地毯仿佛變成了燒紅的鐵板，炙烤著他們的膝蓋與尊嚴。
那兩口敞開的木箱，如同兩張擇人而噬的巨口，靜靜地擺在中央。
箱子里那些破損的旗幟和首級，尤其是那面殘破的黑狼王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一個多麼恐怖的事實。
那個被他們認定為笑話的大盛皇子，以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碾碎了草原上曾經的神話。
“都起來吧。”
許久，烏蘭王後淡漠的聲音才從王座上傳來。
眾人聞言，如蒙大赦，卻又不敢真的起身，只是將頭埋得更低了。
烏蘭的目光緩緩掃過下方一張張惶恐的臉，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直接宣布了另一件足以讓整個北夷震動的大事。
“傳本後命令。”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涼州王不日將率大軍，自大蒙王庭轉道至我北夷天狼城，補充軍械糧草，整編兵員。”
“自他抵達之日起，我北夷與大盛聯軍，將由涼州王趙軒，全權統一指揮，以應對大蒙後續的反撲。”
“爾等，即刻回去準備，務必以最高規格，迎接凱旋的涼州王。”
“若有半點怠慢，休怪本後無情。”
此言一出，金帳內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讓一個外人，一個大盛的皇子，來做聯軍的最高統帥？
這在北夷的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然而，這一次，卻沒有任何人敢站出來反對。
開什麼玩笑！
反對？
連大蒙三萬狼衛軍，都被人家砍瓜切菜般陣斬近兩萬，王庭都被人抄了。
他們這些人的脖子，難道比大蒙第一勇士巴圖的脖子還硬嗎？
沉默只持續了短短一瞬。
一個白胖胖，肥頭大耳的北夷貴族，眼珠子一轉，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蒲扇般的大手拍得胸膛“砰砰”作響，聲若洪鐘地保證道︰
“王後英明！涼州王殿下神威蓋世，由他來做我聯軍主帥，實乃我北夷萬世之福！我等心悅誠服！”
他一臉諂媚地笑道︰“王後放心，我這就回去，把我部族里珍藏了三十年的馬奶酒全都搬出來，再挑上最肥美的三千頭牛羊，定要讓涼州王殿下和他的將士們賓至如歸！”
他這一開口，仿佛打開了某個開關。
其余的貴族和部落首領，生怕落于人後，爭先恐後地爬了起來，一個個搶著表忠心。
“對對對！我這就去準備！我部族的舞姬乃是草原一絕，定要為涼州王殿下獻上最美的舞蹈！”
“我部族擅長打造馬鞍，我這就命人連夜趕工，為涼州鐵騎換上最好的鞍具！”
“涼州王遠道而來，我願獻出我城中最好的府邸，供殿下歇息！”
“我……”
方才還同仇敵愾，恨不得將烏蘭生吞活剝的盟友們，此刻為了向未來的新主子獻媚，一個個丑態百出。
那股熱情勁兒，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
金帳之內，馬屁之聲不絕于耳，諂媚之詞此起彼伏。
烏蘭王後冷眼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幕，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好了，都退下吧。”
她有些厭倦地揮了揮手。
“是，是！我等告退！”
眾人如蒙大赦，躬著身子，爭先恐後地退出了金帳，仿佛身後有猛獸在追趕。
很快，偌大的金帳便只剩下烏蘭王後一人。
她緩緩靠在寬大的王座上，一直緊繃的嬌軀終于放松許多。
自從北夷老可汗病重，她以王後的身份接管朝政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她感覺整個北夷的權柄，被如此牢固地握在自己手中。
過去，她需要小心翼翼地平衡各部落的勢力，安撫那些手握兵權的驕兵悍將，還要時刻提防著拓跋宏這個名義上的北夷接班人。
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趙軒，她那個便宜女婿，僅僅用了一封捷報，兩箱戰利品，就兵不血刃地幫她掃平了王庭內所有的反對聲音。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順暢了。
烏蘭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王座的扶手，心中對趙軒的評價，早已攀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優秀的女婿，一個強大的盟友了。
這是一個能顛覆草原格局，決定北夷未來國運的擎天巨擘！
這樣的男人，必須想辦法，將他徹底地，牢牢地綁在我們北夷的戰車上！
烏蘭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自己女兒明月的身影。
明月是她手中最重要的籌碼，也是連接趙軒與北夷最直接的紐帶。
只是不知道，上次在大盛京城成婚之後，他們二人的關系究竟如何了？
那個男人，對自己那驕傲如烈馬般的女兒，是否真的上心？
烏蘭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一個更為大膽和長遠的想法，在心底悄然萌生。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喃喃自語。
“也不知明月那丫頭，肚子……有沒有動靜。”
“她要是不爭氣，說不定得哀家親自出馬。”
在她看來，若能有一個同時流淌著大盛皇室和北夷王族血脈的子嗣，那才是將趙軒與北夷徹底綁死的，最牢固的鎖鏈。
……
另外一邊。
大盛王朝，京城。
金鑾殿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一名小太監手捧著八百里加急的軍報，雙腿篩糠般抖個不停，尖細的嗓音因恐懼而變了調。
“報……報陛下！涼州急報！”
龍椅之上，慶帝面沉如水，只淡淡吐出一個字︰“念。”
“欽差大臣錢鐘、孫立、王甫聯名上奏！”
“大蒙三王子阿勒坦率五萬鐵騎，繞道突襲，兵臨涼州城下！”
“涼州城內守軍只有兩萬，危在旦夕！”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頓時一片嘩然。
然而，小太監咽了口唾沫，顫抖著念出了更驚悚的內容。
“另……另，涼州王趙軒，已于數日前，率涼州主力大軍兩萬，北上千里，馳援孤夜城，對抗大蒙十萬鐵騎……”
“如今，涼州城外有強敵，而涼州王……孤軍深入，後路已斷，生死未卜！”
“轟！”
整個朝堂，像是被投入了一枚驚雷，瞬間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