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依舊望著天空，聲音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語。
我怔了一下，沒想到她會問這種問題。
夢想？
我曾經有過。
我夢想考上清北，帶嵐姨一起搬進大房子，把她從林家那種地獄般的生活里帶出來。
我想上大學，和唐晴在同一所學校，穿著情侶裝，在操場上肆意奔跑，成為她眼中的驕傲。
可是現在呢？
我欠了一百多萬的高利貸，嵐姨重傷住院，復讀都成為了奢望。
那些曾經的夢想，早已被現實壓成了一地碎渣。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
周琳垂下眼簾，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帶著些許自嘲︰“你這樣年紀的人，不該沒有夢想。”
摩天輪緩緩下行，光影從窗外閃過，映在她側臉上，忽明忽暗。
我低著頭，手指攥緊，默默不語。
夢想也分階級。
只有衣食無憂的人才有資格談夢想。
如果硬要問我現在的夢想，那我只想……活下去。
離開游樂場時，天已經大亮了。
周琳站在游樂場門口，短發在晨風中輕輕飄揚。
她掏出車鑰匙，看向我︰“我送你回家。”
我心里猛地一緊，尷尬地笑了笑︰“不用了，我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周琳眼神掃了我一眼，眸色微沉，似乎看透了什麼，卻沒有拆穿。
她點了點頭︰“行。”
我轉身離開，朝酒吧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我回頭看了一眼。
周琳的紅色跑車還停在原地，她沒有離開，依舊倚著車門，點燃了一根煙。
她似乎在等什麼人。
我不敢多想，埋頭快步走開。
我在酒吧附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旅館，開了個小單間。
房間逼仄狹小，床單泛黃，被子散發著一股洗不掉的陳舊霉味。
但我實在是太累了，幾乎一踫枕頭，就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今天我是晚上八點的班，還有不少時間。
我走進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臉上的淤青退了些，應該可以去看嵐姨了吧。
我實在不舍得她一個人留在醫院，想好臉上傷痕的借口，我就打車去了醫院。
我買了平常我們都舍不得買的進口水果。
嵐姨正靠在病床上，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
見到我，她眼楮一亮︰“小虎，你來了。”
我笑著走過去，把水果放在床頭櫃上，“今天感覺怎麼樣？”
嵐姨笑了笑︰“好多了，已經沒什麼事兒了，感覺現在都能跑步了。”
她說著，掀開被子，晃了晃縴細的腿。
我趕緊扶住她︰“別動，醫生說你還得多休息。”
嵐姨輕輕拍了拍我的手，眉眼間帶著擔憂︰“小虎，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是不是沒吃好？”
“沒有啊。”我擠出笑容，“我現在找了份工作，包吃包住呢。”
嵐姨眼里劃過一絲欣慰︰“那就好，你還年輕，別把身體折騰垮了。等我出院，就不用你工作了。都是我連累了你。”
“說什麼呢，咱們是一家人，就應該互相照顧。”
要說虧錢，我欠嵐姨的怕是更多。
嵐姨忽然拉住我的手︰“小虎，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我也不想再住醫院了，這里一天的花費，比我住半地下一個月還貴呢。”
“嵐姨，再多住幾天吧。”我勸道，“你現在身體還沒完全恢復……”
“不用。”嵐姨態度堅決，“我都問過醫生了，醫生說我情況已經穩定了，回家調養就行。”
我抿了抿唇，心里有些發緊。
我知道，嵐姨心疼錢。
我站起身︰“你等我，我去問問醫生。”
走廊盡頭，醫生正站在護士站整理病歷。
我走上前，輕聲問道︰“醫生，我家人的情況，真的可以出院了嗎？”
醫生抬起頭，點了點頭︰“嗯，恢復得不錯，回家靜養沒問題。但記住，一定要定期復查，不能過度勞累。”
我松了口氣︰“謝謝醫生。”
回到病房，我笑著對嵐姨說︰“嵐姨，你真厲害，醫生說你恢復得很好。”
嵐姨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輕松︰“那太好了，這里住一晚可貴死了。”
我假裝隨口一提，“咱們之前那個半地下室，已經租出去了。”
嵐姨一愣︰“租出去了？那我們住哪兒啊？也不知道菲菲能不能讓我們回你林叔的房子住……”
“咱們不回林家，我打算給你找個陽光好的地方，方便你曬曬太陽，做做恢復訓練。”
我笑著說，“放心吧，我能養活你。”
嵐姨眨了眨眼楮，忽然抬手摸了摸我的臉，語氣柔和︰“小虎，你長大了。”
我心里一酸，我早應該長大了，要是我再強一些，嵐姨就不用吃這麼多苦了。
嵐姨住院能報銷回來幾萬塊錢，再加上我在曠野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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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還賴大彪的六萬塊錢利息應該沒問題，仔細點，手里還能剩一萬多塊錢。
現在，我手上還有一萬塊。
我正想著找個離醫院近些、采光好的房子，病房門忽然被人推開。
林菲菲踩著細高跟走了進來，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
袋子里的幾個隻果滾滾蕩蕩，看起來廉價又敷衍。
“嵐姨，你怎麼樣了！”
林菲菲一副孝順的模樣。
嵐姨受寵若驚，趕緊說︰“我好很多了，我沒事了。”
嵐姨看著林菲菲，眼眶瞬間就紅了。
林菲菲走過去，將塑料袋隨手放在床頭櫃上︰“嵐姨，這是我給您買的水果。我現在也沒什麼錢，只能給你買這些。”
“好孩子，苦了你了。”
雖然是林叔的原因導致的車禍，可嵐姨不會怪林菲菲，對她只有失去雙親的心疼。
就像當初心疼我一樣。
我站在一旁，看著林菲菲那張假惺惺的臉，心里的火氣直往上竄。
林菲菲似乎察覺到我在盯著她，側頭沖我笑了一下，眼神中滿是挑釁。
她假裝無意地問︰“嵐姨，本來您出院之後就把您接回家的，但是給我爸辦後事，家里房子讓我抵出去了，實在是……”
嵐姨語氣滿是關切︰“之前租的房子不租了，那你現在住哪兒呢？”
林菲菲瞬間就捕捉到了嵐姨語氣里的信息差，知道我放棄了半地下，她趕緊順勢作可憐狀。
“這幾天住同學家，但是人家家長也有些不高興，以後還不知道怎麼辦呢，誰讓我沒了爹媽，活該我流浪。”
林菲菲說完，嵐姨馬上看向我。
我心里一緊，剛想打岔，卻見嵐姨已經搶先開口︰“小虎正說要找房子，這樣，你跟小虎一起去，咱們以後還住一起。”
嵐姨說著命令我︰“小虎，你找房子給菲菲帶個房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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