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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的指尖剛觸到青銅殿門的剎那，門後陰影里的身影終于轉過了身。
沒有面容，沒有輪廓，唯有聲音如滾雷碾過星海，震得他靈海泛起漣漪︰“你為何而來？”
他喉結動了動。
二十歲那年蹲在古玩街的畫面突然浮現在眼前——青玉的涼意透過指腹滲進骨血，攤主吆喝聲混著烤腸香氣飄來，那時的他不過想撿個便宜，哪知道命運的齒輪就此咬合。
而此刻，無數個深夜在實驗室調配靈能電池的場景、與黑水盟修士對峙時改良的數字符陣、葉婉清在他渡劫時守在陣外凍得通紅的指尖……所有碎片在意識里翻涌成潮。
“為問道。”林墨的聲音比想象中更穩，像是把十年的堅持都淬進了這兩個字里。
“世人皆言問道。”模糊身影的聲音里浮起冷笑，星海突然翻涌，道紋石階上的法訣開始扭曲，青霄門御劍術的紋路裂開縫隙，黑水盟陰咒的刻痕滲出黑霧，連他改良的數字符陣公式都在簌簌剝落，“可曾問過自己的心？”
靈海深處傳來刺痛。
林墨踉蹌一步，右手本能地按住胸口——那里還留著葉婉清方才吻過的溫度。
同一時刻，現實中的青霄門高台。
葉婉清掐訣的指尖突然抖了抖。
她正以青霄門秘法“問道共鳴”感知林墨的靈識波動，此刻識海里那點暖光突然劇烈震顫，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心火引！”她低喝一聲，左手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掌心運轉的法訣上，紅芒頓時裹住整只手，“我倒要看看，什麼試煉能困住他。”
“首座不可！”旁邊護法弟子剛要阻攔，就見她指尖點在眉心，一道赤金色火焰印記從她識海深處涌出，帶著她的執念、她的擔憂、她在寒潭里練劍時想著“等林墨回來要給他看新悟的劍招”的期待，轟然撞向源初境裂縫。
“她這是強行用本命心火連接他的精神世界。”青鸞的鎏金筆在命書上劃出銀線，書頁自動翻到最新一頁，“但守門人的試煉是‘信念映射’，本質是讓挑戰者直面內心弱點。”她抬頭時，眼底泛著命書特有的幽光，“現在打斷，他會被自己的執念困住。”
護法弟子們面面相覷，最終退後半步——他們信得過首座的決斷，更信得過那個總能在絕境里找出破綻的林墨。
而此刻的林墨，正站在江海大學的夜市里。
烤魷魚的香氣鑽進鼻腔，路燈在頭頂投下暖黃光暈，他看見二十歲的自己蹲在青玉攤前，指尖即將觸到那塊溫玉。
“等等。”幻象里的“林墨”突然抬頭，眼楮里沒有焦距，聲音卻清晰如刀，“你真的相信科技能拯救修真嗎？還是只是逃避無法掌控的力量？”
夜市的喧囂突然消失了。
林墨望著那個自己——那時的他窮得連食堂葷菜都要算計，被室友笑“除了代碼什麼都不會”，卻在摸到青玉的瞬間，听見了命運的輕響。
後來他用化學公式改良丹方，用編程邏輯破解古陣，創立靈能科技公司時，有人說他“走歪了道”，有人說他“貪多嚼不爛”。
可他知道，那些質疑的聲音里，最尖銳的那根刺，其實來自他自己。
“我不相信絕對的控制。”林墨開口時，幻象里的夜市開始模糊，烤魷魚攤的熱氣凝成白霧，路燈的光變成星海里的碎鑽，“但我相信選擇的權利。”他往前走了一步，與幻象中的自己重疊，“科技不是逃避，是給修真多一種可能——就像靈霄界的劍可以斬妖，都市的代碼也能畫出符陣。”
“啪”的一聲，幻象像鏡面般碎裂。
青銅殿門前的模糊身影終于有了動作。
它抬起手，掌心涌出一團幽藍火焰，輕輕一拋，那火便落在林墨胸口。
灼燒感從皮膚滲入靈海，卻不疼，反而帶著某種熟悉的溫暖——像是葉婉清遞來的糖粥，像是青鸞命書里翻涌的星圖，像是他第一次用改良丹方煉出成功的聚氣丹時，師傅拍他肩膀說“不錯”的語氣。
“你的心火足夠熾熱。”守門人的聲音終于有了溫度，“從今往後，你將是問道之路上的火種。”
話音未落，林墨眼前的星海突然坍縮成一個光點。
他下意識閉眼，再睜開時，入目是漂浮在虛空中的巨大祭壇。
青灰色的石磚上刻滿古老符文，祭壇四周九座石座懸空而立，石座表面還留著未干的石屑，像是剛被人刻意清空。
風從四面八方涌來，卷起他的衣角。
林墨伸手觸踫最近的石座，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瞳孔微縮——這石座的材質，竟與源初境的青銅殿門如出一轍。
“九問定道，一人一席。”
模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比之前更遙遠。
林墨抬頭望向祭壇中央，那里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塊石碑，石面被霧氣籠罩，只能隱約看見幾個刻痕。
他剛要走近，識海里突然傳來葉婉清的聲音，帶著心火引特有的灼熱︰“林墨？能听見嗎？”
他低頭看向胸口——那團幽藍火焰仍在跳動，此刻正隨著葉婉清的呼喚微微發亮。
林墨勾了勾嘴角，伸手按住胸口，輕聲道︰“我在。”
祭壇的風突然大了起來。
林墨望著四周九座空位，忽然想起青鸞說過的“信念映射”。
或許這九座石座，正對應著九種不同的道？
而他要找的答案，就藏在這第九次叩問里。
當他的指尖即將觸到祭壇中央的石碑時，霧氣突然翻涌，一行銘文緩緩浮現。
林墨眯起眼，剛看清第一個字，識海突然被拽回現實——源初境的裂縫正在收縮，葉婉清的手正按在他後心，將他往回拉。
“回來得正好。”青鸞的聲音帶著松快，“再晚半刻，源初境的通道就要閉合了。”
林墨踉蹌著站穩，轉頭看向葉婉清。
她的額角滲著冷汗，睫毛上還凝著心火引殘留的金芒，卻仍強撐著扯出個笑︰“糖粥快涼了。”
“加雙份桂花蜜。”林墨伸手替她擦掉汗，指尖觸到她發燙的臉頰，“我要看著你喝。”
葉婉清的耳尖瞬間泛紅。
她剛要反駁，就見林墨突然抬頭望向源初境的方向。
那里的霧氣還未散盡，隱約能看見祭壇的影子在虛空中一閃而逝。
“怎麼了？”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只看到一片空白。
“沒事。”林墨收回視線，掌心的道火輕輕跳動，“只是覺得，我們的路，才剛走到一半。”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虛空中，祭壇中央的石碑上，九行銘文正緩緩顯形。
最頂端那行的最後一個字，在霧氣里泛著幽光——正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