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靈離開黑水港,並未走遠,而是在港口外數百里的一處荒蕪山脈中,隨手尋了處僻靜山谷,並指如劍。
靈力微吐,便輕易在山壁上開闢出一間簡陋卻穩固的洞府。
布下幾道警示禁制後,他盤膝坐下,再次取出那枚盛放著九轉凝嬰丹的寒玉盒。
丹藥靜靜躺在其中,九道雲紋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磅礡靈氣和誘人丹韻。
此丹乃凝結元嬰的無上寶藥,藥性霸道無比。
楊靈仔細感知著其中蘊含的力量,心中清明。
自己如今雖已是金丹後期,但距離金丹大圓滿境界,還有相當漫長的一段路要走。
按部就班修煉,即便以他的天賦和根基,恐怕也需一兩百年的水磨工夫。
若能有充足的金丹後期修行丹藥輔助,或可將這個過程縮短至七八十年。
但這幾乎不可能實現。
金丹後期的三階丹藥,每一枚都價值連城,且煉制極其困難。
即便他洗劫了蝕骨上人的庫藏,甚至加上苗落未來十年的“供奉”,也絕無可能支撐他連續服用七八十年之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萬毒仙山的方向。
那株噬道果樹……雖尚未嘗到果實,但其逆天功效已然證實。
若能心狠手辣,每十年為其“獻祭”一批金丹修士……或許只需五六十年,依靠源源不斷的“道果”加持,他便能硬生生將修為堆砌至金丹大圓滿之境!
屆時,才是服用這枚九轉凝嬰丹,沖擊元嬰大道的最佳時機!
念頭至此,即便以楊靈的心性,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冰冷的厲芒。
這條路,注定血腥,但他道心堅定,並無太多猶豫。
收起丹藥,他閉目調息,將狀態調整至最佳,靜靜等待三日後之約。
三日後,子時未至,楊靈便已悄然回到黑水港那處巷道。
推開腐面叟的石屋木門,只見屋內油燈如豆,腐面叟並未像往日般守著丹爐,而是坐在一張小木桌旁。
桌上擺著一套粗糙的陶制茶具,壺口正裊裊升起白霧,茶香清冽,卻與他滿屋的藥毒之氣格格不入。
“來了?坐。”
腐面叟頭也沒抬,指了指對面的木凳。
楊靈依言坐下,並未踫那杯推到他面前的茶水,只是平靜問道。
“前輩,時辰將至,我們何時動身前往‘冥’之所在?”
腐面叟抬起那張疤痕交錯的臉,渾濁的眼中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
他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粗茶,咂咂嘴道。
“急什麼?已經到了。”
到了?
楊靈微微一怔,神識瞬間掃出,石屋依舊是那個石屋,巷道外的喧囂隱隱傳來,並無任何異常。
然而,就在他心中升起一絲疑慮的剎那——
嗡!
一種極其微妙、卻宏大無比的波動驟然降臨!
並非傳送陣啟動時那種劇烈的空間扭曲感,而是仿佛整個天地、自然而然地…翻動了一頁!
桌上的油燈火苗沒有絲毫晃動,杯中的茶水甚至沒有漾起一絲漣漪。
但楊靈瞳孔驟然收縮!
他清晰地感覺到,周遭的一切,牆壁、屋頂、腳下的地面、甚至包括空氣中最細微的塵埃…其存在的“基點”在剛才那一瞬間,發生了根本性的、徹頭徹尾的改變!
這不是移動,而是整個空間被無聲無息地置換了!
他猛地抬頭看向窗外,之前還能看到的巷道牆壁和對面屋角的景象已然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雲海沉浮、星月似乎觸手可及的…山巔絕景!
凜冽的山風帶著濃郁的靈氣灌入屋內,吹動了他的發梢。
斗轉星移!滄海桑田!
仿佛他們連同這間石屋,一直都在此地,從未存在于黑水港那骯髒的巷道之中!
這是…何等神通?!
楊靈霍然轉頭,目光如電般射向對面依舊慢悠悠品著茶的腐面叟,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能成就金丹,對天地靈氣的感知和調動已遠非築基修士可比,甚至能引動一絲微弱的天地之力讓花草折腰。
但剛才那般,輕描淡寫間,將一方空間連同其中的生靈毫無煙火氣地挪移萬里,改天換地…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力量”的認知!
“前輩…你…”
楊靈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干澀。
腐面叟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臉上疤痕扯動,似笑非笑。
“一點小把戲罷了。等你哪天半只腳摸到化神的門檻,自然也能感受到這天地脈絡,勉強借來一用。不過想做到老夫這般隨意,還差得遠呢。”
他輕描淡寫的話語,卻如同重錘敲在楊靈心頭!
半步化神!
這腐面叟,根本不是什麼元嬰後期大修士!
而是一位已然半只腳踏入了化神境的老怪物!
難怪連那“元嬰之上的存在”也只是讓他忌憚,而非恐懼!
楊靈迅速壓下心中的震撼,再次看向腐面叟時,眼神中多了幾分真正的凝重。
之前以為自己憑借符咒之力足以與對方平起平坐,現在看來,仍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腐面叟對他的反應似乎很滿意,嘿嘿笑了兩聲,站起身。
“走吧,接下來的路,得用腳走了。那地方,可不是靠挪移就能直接進去的。”
他推開木門,門外不再是熟悉的巷道,而是一條蜿蜒向下、沒入濃密雲霧的山間小徑。
腐面叟當先一步踏出,就在他腳步落下的瞬間,他佝僂的身形仿佛水波般蕩漾了一下,骨骼發出幾聲輕微的脆響。
整個人竟然憑空拔高了數寸,臉上的疤痕也變得淺淡了許多,化作一個面色蠟黃、神情冷漠的中年漢子模樣,連氣息都變得截然不同。
楊靈會意,體內猴的符咒之力微不可查地流轉。
面部肌肉與骨骼細微調整,身形也略微收縮,化作一個面容普通、眼神略顯陰鷙的青衫年輕人,氣息也壓制在了金丹中期左右。
兩人一前一後,默不作聲地步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濃霧之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見,只有山風呼嘯,仿佛從未有人來過這處絕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