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源星的晨昏線永遠懸著一道詭異的光痕。
凌星蹲在了望塔銹鐵欄桿上，左胸的淡金色印記又開始發燙。他掀起粗布襯衫，看著那片巴掌大的紋路在陽光下流轉——光暗交織的螺旋中心，嵌著三個細小的符號，像極了祖父臨終前塞給他的那半塊金屬片上的刻痕。
“那是‘傳承印’。”老人當時咳得喘不上氣，枯瘦的手指點著金屬片邊緣，“左邊是李逸風的槍痕，中間是葉修的熵印殘紋，右邊是蒼岩的斧鑿……前作那些人，把意識碎片全封在這紋路里了。”
凌星的指尖劃過印記左側的星形刻痕。那是李逸風的標記，祖父的手稿里記著︰“地球老兵，用一把老式步槍在熵能潮里開出通路，最後把槍托砸向熵主核心時，槍身上的星形準星印在了萬源圖騰上。”手稿旁還貼著張泛黃的照片，穿迷彩服的年輕人咧嘴笑著，胸前的狗牌反射著陽光，狗牌編號和凌星現在的身份牌數字一模一樣——734。
“他們都說李逸風是莽夫。”祖父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像在耳邊低語，“可葉修說，那不是莽，是知道身後有要護的人時，槍就該這麼開。”
風突然變了向，帶著星骸廢墟的鐵銹味撲在臉上。凌星抬頭望向裂痕，那里的暗紫色光斑正以更快的頻率閃爍，像有人在用摩爾斯電碼傳遞消息。他數到第28次閃爍時，塔下傳來阿禾的喊聲，女孩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凌星！神權議會的船……船上有李逸風的槍！”
二
阿禾的手指在顫抖。
女孩舉著祖父留下的單筒望遠鏡，鏡筒死死卡在眼眶上︰“艦首的戰利品架上，擺著把老式步槍，槍托斷了半截，準星位置有個星形凹痕……和手稿里畫的一模一樣！”
凌星搶過望遠鏡，鏡頭里的景象讓他血液瞬間凍結。
裂痕下方懸浮的銀灰色戰艦上，果然豎著根黑鐵支架，支架頂端的步槍蒙著層暗紫色的銹，正是李逸風那把標志性的“守誓者”。更讓他脊背發涼的是槍托上的刻字——“護人間星火”，此刻正被一道光暗鎖鏈纏繞，鎖鏈的每一節都在吞噬著字跡的金光，像極了前卷記載里，熵能侵蝕星靈文字的模樣。
“他們把前作守護者的武器當戰利品。”阿禾的聲音發顫，脖頸上的淨化符突然迸出細碎的火花，“我爸說，昨天有艘運輸船從淨化星過來，押著個嵌合體，那人胸口有葉修同款的熵印，還喊著‘蒼岩的斧頭該劈向枷鎖’……”
凌星的呼吸驟然停滯。
他想起三天前在星骸廢墟撿到的塊能量晶體，晶體里封存著段模糊的影像︰穿黑色勁裝的青年半跪在地上，胸口的熵印正在擴散，他卻用帶血的手指在地面畫著光暗螺旋，身後站著個舉巨斧的壯漢，機械臂的女性，還有個星光組成的身影——正是祖父說的葉修、蒼岩、琥珀和星諭。
“當傳承印發燙時，就去找734號嵌合體。”影像里的葉修突然抬頭，目光穿透晶體直視著他，“她的光翼里有星諭的最後預言，暗鱗下藏著打開星骸圖錄的鑰匙。”
“警報！神權仲裁者已突破大氣層！”
刺耳的警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凌星拽著阿禾沖進了望塔夾層，透過木板縫隙，他看見三個身披光暗長袍的人影落在鎮廣場上，為首者的兜帽下露出半張蒼白的臉，左眼是純粹的光，右眼是凝固的暗，像極了前卷被暗蛇侵蝕的秩序之魂。
“根據《守護者清算法典》第三條，”仲裁者的聲音帶著金屬的冷硬，手里的裁決之矛突然指向廣場角落，“捕獲734號嵌合體，提取葉修意識碎片，銷毀所有混沌傳承。”
三
廣場角落的集裝箱突然炸開。
凌星看見個身影從火光里躍出，左半邊光翼燃著金色火焰，右半邊暗鱗泛著紫光，落地時手里攥著塊破碎的能量晶體——正是他三天前遺失的那塊。女孩抬起頭，灰紫色的瞳孔里，左半流動著星光，右半沉澱著熵影，當她的目光掃過凌星藏身的了望塔時，瞳孔突然收縮了一下。
“葉修的意識碎片……在你身上。”女孩的聲音嘶啞，卻帶著種奇異的穿透力，“傳承印亮起來的時候，就該知道躲是躲不掉的。”
仲裁者的矛尖突然迸出暗紫色的能量流，那能量在空中化作條巨蛇，張開的蛇口竟與前卷暗蛇的虛影完全重合︰“蒼岩的斧頭護不住你，琥珀的數據鏈鎖不住我，葉修的熵印……也救不了這個宇宙。”
女孩突然笑了，光翼猛地展開，將周圍的星骸碎片全卷到空中︰“你沒見過他們真正的樣子。”她的光翼上浮現出星諭的預言紋路，“李逸風用斷槍撐著熵能潮時，槍托上的星火比你這虛偽的光亮百倍；蒼岩的斧頭劈向暗蛇時，斧刃上的血比你這暗純千倍；而葉修……”
她的聲音突然頓住，暗鱗下的皮膚開始發光，浮現出葉修的半透明虛影——青年半跪在地上，胸口的熵印正在擴散，卻伸手按住女孩的肩膀，目光穿透時空落在凌星身上︰
“當傳承印同時感到光的灼熱和暗的冰寒，就把李逸風的槍撿起來，把蒼岩的斧頭舉起來，把我的熵印……當成照亮裂縫的火。”
虛影消散的瞬間，凌星胸口的傳承印爆發出劇痛。
他沖出夾層的瞬間，看見祖父留下的匕首從懷里滑落，柄身的布條散開，露出刻滿槍痕、斧鑿和數據流的漆黑木柄——那根本不是匕首，是縮小的星骸圖錄，封面上的“傳承”二字正在發光。
“抓住他！”仲裁者的鎖鏈如活蛇般纏來，“他身上有李逸風的槍魂、葉修的熵能和蒼岩的斧意！”
凌星側身翻滾，手指無意間按在圖錄中央的凹槽里——那形狀正好能容下他胸口的傳承印。接觸的剎那，圖錄突然展開，無數光粒組成把半透明的巨斧，斧刃上粘著根星靈羽毛，斧柄纏著段數據光鏈，最末端還掛著枚星形準星。
“這才是前作守護者的真正力量。”影紋的光翼與他的巨斧產生共鳴，“不是武器，是知道為什麼而戰的勇氣。”
仲裁者的暗蛇能量流已到眼前，凌星卻突然想起葉修虛影的眼神——那不是絕望，是就算知道會輸，也要把光暗都護在身後的堅定。他舉起巨斧的瞬間，听見無數重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護人間星火——”李逸風）
“劈開這混沌——”蒼岩）
“數據里的鑰匙——”琥珀）
“星光永不滅——”星諭）
“記住為什麼而戰——”葉修）
光暗裂痕在這一刻突然靜止，斧刃劈開能量流的剎那，凌星看見巨斧的光粒里，無數熟悉的身影正在微笑。而他胸口的傳承印，終于在光暗交織中，徹底亮起了屬于734號守護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