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林低笑出聲,指尖摩挲著鎖魂劍的紋路︰“神武契約那麼好斷?你可是跟它結了契的。”
“我自會想辦法斷了。”凌言喉間卻有點發緊——他哪有什麼辦法,不過是嘴硬罷了。他頓了頓,像是找到借口,“我現在元嬰不穩,支撐不了流霜劍,不然誰耐煩踫你的破劍。”
“本就是給你養元嬰的。”韓林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那是什麼尋常物件,“解了干嘛?”
“我不需要。”凌言斬釘截鐵,“我有本命神武。”
“你的星羅?”韓林挑眉,語氣沉了些,“那笛子殺伐太重,你現在元嬰震蕩得快碎了,還能用星羅召隕星麼?不怕靈力逆行,直接爆體而亡?”
凌言被他說得一噎,星羅笛確實用不了。“我不需要召星羅。我還有‘飛雪’。”
“你那個星辰弓?”他頓了頓,唇角勾起抹玩味的笑,“說起來,甦燼好像也有一柄同源的吧?都是以星辰精金鑄的,若是遇著架要打,我召出來用用?”
“別踫它!”凌言猛地抬眼,像是被觸到了逆鱗,“那是他的東西!”
韓林被他吼得愣了愣,“怎麼?還能被我用壞了?”
“那是他的本命神武,跟他神魂相連的。你倆靈力本就不同,你強行召它,它就不是被火靈淬過的‘無語’了,會沾染上你的陰氣。”
韓林望著他緊繃的側臉,月光把他的睫毛照得像覆了層霜。聲音低得像嘆息︰“我倆現在是一體的,哪來的什麼陰氣。”
凌言猛地甩開他的手,“那也不行。”
“‘無語’?”韓林重復了一遍,忽然低笑起來,“這名字還真別致。射出去的箭都帶著股不情願似的,倒像他的性子。”
凌言沒接話,只是腳步慢了些。林葉的影子在他臉上晃,藏起了那點被勾起的、關于甦燼與“無語”弓的舊憶。
幽冥樹林深處忽然透出點微光,不是鬼火的幽藍,而是燈籠的暖黃,隱約還能看見一桿黑旗在風里招展。旗面繡著銀線勾勒的修羅圖騰,圖騰中央是柄交錯的雙劍,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韓林忽然停步,抬手指向那處,玄色衣袍被風掀得獵獵作響︰“看見前面那旗子了嗎?”
凌言順著他指尖望去,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下。那旗子在死寂的樹林里太扎眼,像黑夜里點燃的火把,生怕別人看不見。
“怎麼樣?”韓林的語氣里帶了點自得,像在炫耀什麼寶貝,“霸氣麼?”
“不怎麼樣。”凌言收回目光,“惹眼得很。生怕老鬼的人找不到?”
韓林低笑出聲,指尖在鎖魂劍上敲了敲︰“呵呵,那是我暗衛營的旗子。”
凌言腳步一頓,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的暗衛?還敢光明正大插著舊主的旗子?你那些仇人沒把這營地端了?”
“這地方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韓林望著那面旗子,眸色沉了沉,像是在看多年未見的老友,“當年我防著有朝一日被親信背叛,特意在城西亂葬崗下挖了這片地宮,布了三重幻陣。除了暗衛營的人,便是老鬼親來,也得在陣里繞上三天三夜。”
他側過臉,月光落在他眼底,漾開點復雜的光︰“算是……給自己留的後路。”
凌言望著那片營地的方向,暖黃的光在樹影里明明滅滅。他忽然想起什麼,鳳眸里凝起警惕︰“你現在可不是你原來的模樣。”他指了指韓林的臉,“你頂著甦燼的臉,他們憑什麼信你?”
“三言兩語就會信兩個突然闖來的玄界修士?怕是沒等你亮明身份,就被他們的箭射成篩子了。”
韓林忽然抬手,將鎖魂劍往身前一橫。銀劍在月光下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光,劍身上纏繞的銀鏈發出清脆的踫撞聲,鬼氣翻涌間,竟有無數修羅虛影在劍穗上嘶吼。
“這兩把劍,不是證據嗎?”他挑眉,指尖在鎖魂劍的劍格上輕輕一叩,“整個修羅界,除了我,誰敢踫它們?”
他瞥了眼凌言手中的縛魄劍︰“縛魄他們見得不多,畢竟我以前不喜歡用雙劍,總覺得累贅。”
“但鎖魂……”韓林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股凜冽的威壓,“這柄劍飲過的血,比忘川河的水還深。當年跟著我的暗衛,哪個沒見過它出鞘時的光景?”
“這劍,是刻在他們每個人腦海里的噩夢。只要鎖魂劍的氣息一露,他們就該知道,我回來了。”
凌言望著那柄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的鎖魂劍,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縛魄劍。兩柄劍的微光在空氣中相纏,像兩道跨越時空的影,無聲地訴說著屬于韓林的過往。
風穿過樹林,卷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往營地的方向飄去。那面黑旗在風里招得更急了,像是在無聲地召喚。
“走吧。”韓林收回鎖魂劍,率先往營地走去,“那里,好歹安全些。”
韓林走到那面黑旗正下方,抬手將鎖魂劍往地面一戳。劍尖沒入腐土三寸,嗡鳴聲響徹樹林,地面忽然劇烈震動起來,黑旗旁的土地像被無形的手掀開,露出一道深不見底的石階,階壁上瓖嵌的夜明珠驟然亮起,將通路照得如白晝。
“誰?”
石階盡頭傳來低沉的喝問,兩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出,玄甲上的銀紋在珠光下泛著冷光,手中的短刃直指韓林與凌言。
韓林抬手按住鎖魂劍的劍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九劫飲血,三生鎖魂。”
那兩道黑影動作猛地一頓,齊齊單膝跪地,頭盔撞在石階上發出脆響︰“屬下參見帝君!”
凌言挑眉——這口令倒真直白,滿是修羅界的血腥氣。
韓林揮了揮手︰“起來吧,開石門。”
黑影領命退下,石階深處傳來沉重的機關轉動聲,一道丈高的青銅石門緩緩向內開啟,門楣上雕刻的修羅圖騰在夜明珠下活靈活現,仿佛要撲出來噬人。
踏入石門的剎那,凌言倒吸一口涼氣。
地宮竟是用整塊黑曜石鋪就,地面光可鑒人,映得頭頂懸掛的琉璃燈盞如星河墜落。兩側石壁上繪著巨大的壁畫,從韓林少年時征戰四方,到登臨修羅王座,每一筆都帶著金粉,在暗處閃著奢靡的光。
最深處立著一尊白玉雕像,高逾十丈,正是韓林原本的模樣——玄衣披身,鎖魂劍斜指地面,眉眼間的凜冽與睥睨,比此刻活生生站在身邊的人更具壓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