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當初能溫和些,能多些耐心,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悔意如潮水般涌來,凌言咬緊牙關,強忍著神魂灼燒的劇痛,指尖凝起一縷微弱卻熟悉的冰藍色靈力。
這靈力帶著刺骨的寒意,微弱得仿佛風中殘燭。
他側過身,看著熟睡的甦燼。
少年時的輪廓還在,只是眉宇間多了太多戾氣與陰郁。或許是料定他這廢人翻不出什麼風浪,甦燼睡得很沉,竟毫無防備。
凌言的靈力小心翼翼地探入甦燼的經脈。
剛一觸踫,便感受到一股狂暴的力量在其中沖撞,帶著禁術特有的陰邪之氣。
他的元嬰果然受了禁術侵蝕,躁動不安,可……這程度,似乎還不足以讓他瘋魔至此。
哪里還有問題?
凌言閉上眼,集中全部心神去感知那細微的異常。
神魂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嘴角溢出腥甜,可他不敢停。
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幾乎要放棄時,一絲極其微弱、近乎被狂暴靈力掩蓋的異樣,在心脈處被他捕捉到了。
那東西像一顆毒瘤,深深扎根在甦燼的心脈里,隱隱與他的靈台相連,不斷散發著細微的惡意,悄無聲息地影響著他的神智。
這是什麼?
凌言想再探得仔細些,心口卻驟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靈力瞬間紊亂,像斷了線的珠子四散開來。
他的身體早已到了極限,再也撐不住了。
猛地收回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布滿冷汗,胸口的傷口滲出鮮血,滴落在錦被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紅。
他慌忙拿起一旁的帕子按住傷口,指尖顫抖——這傷口雖小,消耗的卻是他本就所剩無幾的神魂之力。
那究竟是什麼……
夢境之外,看著這一幕的凌言魂體劇震,一個念頭如驚雷般炸開“噬魂蜂……”
是了!定是噬魂蜂!
那陰邪之物以吸食修士神魂為生,悄無聲息地潛入心脈,一點點蠶食神智,放大負面情緒。
甦燼會變得這般瘋魔,一半是禁術反噬,另一半,定然是這噬魂蜂在作祟!
凌羲當真是好手段!借甦燼之手攪動三界,讓他與甦燼反目成仇,互相折磨……可他費盡心機做到這一步,究竟是為了什麼?
翌日天光微亮,甦燼睜眼時,指尖先一步觸到錦被上的暗紅。
那抹血色在雪白錦緞上格外刺目,他眉頭猛地蹙起,宿醉後的沙啞嗓音里竟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急切“你怎麼流血了?”
他伸手便要去掀凌言的衣襟,動作帶著慣有的強勢,指尖卻在觸到布料時微微頓住,像是怕弄疼了他。“哪傷到了?讓本座看看。”
凌言側身避開,聲音平淡得像結了冰的湖面“許是你的什麼配飾磕的。”他垂著眼,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波瀾,“你總愛把那些帶尖的玩意兒丟在榻上,我被劃傷也不是頭一回了。”
甦燼的動作僵在半空。
他確實有隨手放東西的習慣,玄鐵令牌、帶稜的玉佩,甚至染血的彎刀,都曾隨意扔在榻邊。
從前凌言從不在意,今日這般說,倒像是積了許久的怨懟。
心口莫名一緊,心口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澀意。他收回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聲音低了些“本座下次注意。”
說完便起身披衣,黑袍掃過榻邊時帶起一陣風,裹挾著淡淡的血腥味。
凌言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那股屬于“滅道仙君”的陰戾氣息徹底消失在听雪崖,才緩緩松了緊攥的手。
他撐著虛浮的身子起身,一步步走向听雪崖的藏書閣。
這座書閣是他當年親手所建,因他素愛書簡,閣中藏書竟比鎮虛門主峰的還多幾分。
雕花木架直抵閣頂,泛黃的書卷層層疊疊,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舊紙的味道。凌言扶著書架,指尖劃過一本本典籍,目光急切地搜尋著。
他記得曾見過一本關于南疆蠱術的殘卷,只是當年只當奇聞看了幾眼,並未深究,此刻卻連具體在哪一層都記不清了。
指尖撫過《百毒經》《異蟲錄》,直到夕陽透過窗欞,在地面投下斜長的光影,他才在最底層的暗格里翻到那本藍布封皮的舊書。
書頁邊緣早已磨損,上面的蟲篆小字模糊不清,凌言借著最後一絲天光細讀,心髒一點點沉下去。
“噬魂蜂,南疆異蠱,細如發絲,可附心脈……以宿主神魂為食,漸蝕神智,放大人之怨、恨、妒……五年成熟,與宿主靈台相融,生死與共……”
每一個字都像針,扎進凌言的心里。
噬魂蜂………
而甦燼體內的,分明已是成熟體。
原來少年時,蠱蟲便已在他體內扎根了。
算來已有五六年。
凌言合上書,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是誰?是誰在甦燼剛入師門、最無防備的時候下了蠱?他利用甦燼的怨懟攪動三界,究竟想得到什麼?
夜色漸濃,甦燼歸來時帶著一身血腥,卻沒像往常那般立刻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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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榻邊,看著凌言蒼白的側臉,忽然道“今日看你的眼神,不大一樣。”
凌言握著書卷的手一緊,抬眸時已恢復慣常的淡漠“何異之有?”
“從前像冰,”甦燼盯著他,眼底閃過一絲困惑,“今日……像結了薄冰的湖。”
凌言移開目光,沒再接話。
夜里,待甦燼睡熟,凌言再次凝聚起微弱的靈力探入他心脈。
這一次,他清晰地感知到那只噬魂蜂的存在——
它像一顆活的毒瘤,在甦燼心脈里輕輕搏動,每一次跳動,都有細微的陰邪之氣滲入靈台。
真的是它。
凌言緩緩收回手,指尖顫抖著撫上甦燼熟睡的臉龐。
男人的眉骨依舊鋒利,“甦燼……”他低聲呢喃,聲音里帶著哽咽,“對不起……是師父沒護好你……讓你變成了這樣……”
此後的日子,凌言白日里愈發頻繁地出入藏書閣,指尖翻遍了所有禁術、蠱術的典籍,夜里卻依舊對甦燼冷淡疏離。
他不敢流露半分關心,怕被下蠱之人察覺,更怕甦燼在蠱蟲影響下,將他的在意曲解為算計。
甦燼似是察覺到了他不再像快寒冰一樣冰冷。
他不再像從前那般動輒暴怒,有時會在凌言看書時,悄無聲息地坐在對面。
會在凌言咳嗽時,默默遞上一杯溫水,甚至有一次,他屠戮歸來,竟帶了一枝開得極艷的紅梅,笨拙地插在凌言書案的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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