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睜開眼,看著指尖那道血線,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夢境中的凌言魂光劇烈震顫,幾乎要從夢境中掙脫。
血祭鎖魂術……凌羲慣用此術操控傀儡,殘害同道,他怎麼也想不到,甦燼竟也修煉過這禁術!
他忽然想起一事——多年前,他帶著甦燼和霍念去青石鎮處理一樁邪祟作祟案,在周家舊宅的密室里,曾見過類似的血祭陣。
當時甦燼對著陣法侃侃而談,說此陣需以活物獻祭,靠吸食魂魄運轉,言辭間的熟稔讓他當時便起了一絲疑心。
“你怎會對這禁術如此了解?”他記得自己當時這般問過。
甦燼那時垂著眼,避開了他的目光,只淡淡道“曾在藏書閣的雜記上見過,略知一二。”
他當時並未深究,只當是少年博聞強記。
如今想來,那哪里是略知一二?分明是親身修煉過,才能將陣法的細節說得那般清楚!
原來那時,甦燼便已在瞞著他修煉禁術了。那看似平靜的回答背後,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凌言的魂識如被寒刃切割,痛得他幾乎無法思考。
他看著山洞中那個被血符環繞的蒼白身影,看著他指尖那道象征著邪惡的血線,心中的痛楚與困惑交織成網,將他牢牢困住。
甦燼究竟還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那噬魂蜂與禁術的雙重侵蝕下,他又走到了何等瘋狂的境地?
洞外風雪呼嘯,洞內血光幽幽。甦燼指尖的血線輕輕晃動,仿佛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在夢境的陰影里,閃著不祥的光。
他心中猛地一震,甦燼從未有過異常。記憶里的少年,肌理溫潤,眸光清亮,縱然偶有沉郁,也絕無這般被血符纏繞的陰鷙。
那指尖的血線,那蒼白如紙的面容,分明是另一個人……
他忽然想起那個自稱滅道仙君的甦燼,想起他眼中深不見底的瘋狂與偏執。那人說,他與甦燼本是一體。
難道……難道這些可怖的畫面,竟是那“滅道仙君”的記憶?
而與自己朝夕相處、言笑晏晏的甦燼,竟是帶著所有過往記憶重生歸來的?
可他分明記得,甦燼看向自己時,眼底的溫柔能溺斃人,記得寒夜里他悄悄掖好的被角。
記得危難時他奮不顧身擋在身前的背影,記得桃花樹下那句低啞的“師尊,我心悅你”。
那些一起經歷的風雨,那些刻入骨髓的溫情,怎麼可能是假的?
這不可能!
甦燼他……怎麼會是這樣……
心口的劇痛幾乎讓他窒息,思緒尚未理清,眼前的畫面已如破碎的琉璃般劇烈扭曲。
再睜眼時,已是鎮虛門的天樞殿前。
殘陽如血,染紅了白玉鋪就的廣場。昔日莊嚴肅穆的宗門聖地,此刻成了人間煉獄。
斷壁殘垣間,鎮虛門弟子的尸體堆疊如山,鮮血浸透了雪地,在冰冷的地面上蜿蜒成河。
數具尸體被詭異的血線操控著,肢體僵硬地移動著,正是血祭鎖魂術操控的傀儡,眼中閃爍著非人的幽光。
半空中,一道黑袍翻卷的身影懸浮著。
是甦燼。
可他手中握著的,卻不是那柄與自己同源、光華澄澈的星辰弓,而是一柄泛著詭異紅光的彎刀。
刀身流轉的光華里,仿佛纏繞著無數哀嚎的冤魂,每一次閃爍都透著令人心悸的凶厲。
他嘴角勾著一抹殘忍的笑,眼神冷漠地俯視著腳下的慘狀,仿佛在欣賞一幅杰作。
凌言的目光掃過尸堆,心髒驟然縮緊——
霍衍夫婦倒在血泊中,胸口的傷口深可見骨,雙目圓睜,至死都帶著難以置信的痛苦。
周圍,數位德高望重的長老也已氣絕,法寶碎裂,道袍染血,再無往日仙風道骨之態。
“甦梓宸!你這個畜生!”
一聲悲憤欲絕的怒吼劃破死寂。霍念提著龍城劍,渾身浴血,雙目赤紅地指著半空的甦燼。
他的手臂被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靈力紊亂,顯然已拼盡全力。
甦燼緩緩垂眸,看向他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哦?畜生?”他輕笑一聲,聲音里淬著冰,“霍少主,你如今還有資格與我說話嗎?”
他抬手,輕輕一揮,一道血色氣勁擦著霍念的臉頰飛過,擊碎了他身後的一塊石碑。
“看看這景象……”甦燼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愉悅,“喜歡嗎?驚喜嗎?這可是我為你們……精心準備的‘大禮’啊。”
“我殺了你!”霍念目眥欲裂,怒吼著提劍沖上。
龍城劍嗡鳴作響,靈力激蕩,卻在靠近甦燼三丈之內時,被一層無形的血色屏障彈開。
甦燼甚至未曾正眼瞧他,只隨意地屈指一彈,一道凝練的魔氣便如毒蛇般纏上霍念的手腕。
“ 嚓”一聲脆響,霍念的腕骨碎裂,龍城劍脫手飛出。
他悶哼一聲,被一股巨力狠狠摜在地上,喉頭一甜,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不過數息,這位鎮虛門出色的少主便已慘敗,眼皮一翻,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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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下去,好好‘照看’。”甦燼淡淡地吩咐著身旁的傀儡,語氣里沒有絲毫波瀾。
就在此時,听雪崖後山方向猛地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靈氣爆裂!震得整個鎮虛山都在搖晃,天樞殿的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甦燼挑眉,緩緩轉身,目光穿透雲層,望向听雪崖的方向。
下一瞬,一道白衣身影從高空墜落,如斷線的風箏般急速下墜。
甦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喃喃道“你終是撐不住了嗎?”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黑虹,掠向听雪崖。
後山的空地上,積雪被染成刺目的紅。凌言從高空墜落在雪地里,激起漫天血霧。
他的經脈寸寸斷裂,元嬰早已碎裂成齏粉,一身修為化為烏有。
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以自身為祭,強行修補了萬妖窟結界的裂痕——
那道足以讓萬妖出世、涂炭生靈的裂口,終究是被他堵上了。
只是此刻的他,氣息奄奄,早已昏死過去,白衣上沾滿了血污與塵土,再無往日的清俊挺拔。
甦燼懸浮在半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雪地里的人。
他的眼神復雜難辨,有得償所願的快意,更有深藏的怨懟與不甘。
喜的是,凌言修為盡失,再無法如從前那般高高在上,再也不能用那冰冷的眼神,語氣厲呵自己。
憂的是,他寧願耗盡修為、碎去元嬰,也要護住這所謂的天下蒼生,卻從未為自己有過半分動搖。
哪怕一次……哪怕只是一次,將他放在那些人的前面,就好。
一股暴戾的怒意驟然席卷了甦燼。他揮手召來數道玄鐵鎖鏈,鎖鏈上刻滿了壓制靈力的符文,“ 當”幾聲,將昏迷的凌言牢牢鎖在了听雪崖的崖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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