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修士們這才緩過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究是沒人再敢多嘴，只能硬著頭皮，開始討論正事。
只是偶爾有人偷偷抬眼看向甦燼，眼底還殘留著剛才那番話帶來的驚懼——
他們終于明白，這個看似俊美溫和的九尾天狐，護起人來，是真的會要命的。
甦燼掃過殿內那群垂首斂目的修士，眼底最後一絲溫度也淡了下去。
這些人，上一世便是這般，平日里聚在一處嚼舌根時比誰都踴躍，真要遇上事了，反倒比誰都縮得快。
他懶得再與這群烏合之眾虛與委蛇，轉身看向一直默立在側的霍衍，聲音沉了沉“宗主。”
霍衍抬眸，對上他金瞳里的清明，已知他有話要說，微微頷首“你講。”
“鎮虛門那邊，我和師尊怕是暫時回不去了。林餃曦這顆棋子沒了，幕後之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你們回去之後，多留意他的動向——我總覺得，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只會比之前更瘋狂。”
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凝重“更要緊的是，師尊如今被這攤子事卷進來，那詛咒……”
提到凌言身上的詛咒，甦燼的金瞳暗了暗，“須查清楚源頭是什麼。還有凌霄閣那邊，你們也得多加留意。我懷疑幕後之人不止一個，凌霄閣里藏著的秘密，恐怕比我們想的要深。”
話音剛落，角落里傳來一陣骨片踫撞的輕響。
雲風禾搖著他那柄綴滿雪白骨片的骨扇，扇尖輕點掌心，朗聲道“甦兄這話在理。凌宗師的詛咒非同小可，我回去後便去昆侖墟藏經閣翻查典籍，說不定能找出些蛛絲馬跡。”
他身旁的離洄也跟著點頭，聲音篤定“雲兄說得是，昆侖墟藏書最是駁雜，或許真有線索。水雲劍宗雖不擅此道，但凌霄閣最近的動靜，我回去後會仔細查探。”
甦燼看向兩人，眼底掠過一絲意外。昆侖墟與水雲劍宗素來中立，極少主動摻和這些紛爭，沒想到這次竟會率先表明立場。
他略一拱手，語氣里帶了幾分感激“多謝二位。”
殿內修士見昆侖和水雲劍宗都站了出來，神色頓時活絡起來。
常歡眼珠在眼眶里轉了兩圈，突然拔高聲音開口“諸位！如今有更要緊的事得議一議——火鳳台之前是玄界盟主，可掌門被凌霄閣以‘神罰’處置了，這盟主之位空懸許久，總不能一直這麼拖著！依我看，該召玄門大會了！”
伏音在一旁听著，忍不住笑了笑，慢悠悠道“常掌門這話就奇了，如今各大門派的掌門、宗主都在此處，何必還要勞師動眾單獨召開大會？就地商議，豈不省事？”
“這怎麼能一樣！”常歡立刻駁斥，脖子梗得筆直，“玄門大會歷來要在總壇由上仙界五大仙山主持召開，何等鄭重？豈能如此隨便？”
“哦？”一道清冷的女聲插了進來，姜然抱著劍斜睨著他，嘴角噙著抹冷笑，“是碧霞宗覺得自己位列中仙界，有能力爭一爭這盟主之位了？還是別有用心，想趁亂上位，另有所圖？”
這話直戳要害，常歡的臉“唰”地漲成了青紫，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你休要胡言！”卻再找不出別的話來反駁。
謝渡雪在一旁看得有趣，嘖了一聲，搖著折扇打圓場“好了好了，先別吵這個。昭明王朝更換帝君的事還沒落實呢，這才是眼下最要緊的——畢竟關乎人間王朝以後是不是還由凡人統治。”
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甦燼身上，笑得溫文爾雅，語氣卻帶著幾分試探“凌言宗師是修士，若他真坐了新帝，那昭明王朝可就成了修士統率的王朝了。甦宗師別多心，我只是就事論事。”
甦燼的眉峰蹙了起來，金瞳里的光冷了幾分。他沉默片刻，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那就請諸位掌門在黎安多留幾日，等結果便是。”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眾人，再次強調“但我還是那句話，這破皇位，他想不想要，是他自己的事，誰也逼迫不了。”
“願意留在宮中的，我會安排下人帶諸位歇息；不願的，也可以出宮在城中等候。”
甦燼的目光掠過殿中搖曳的燭火，“至于結果要等多久……不確定。畢竟此次萬妖窟結界破裂，是師尊修補的，他損耗極大，總得讓他緩一緩。”
“諸位請便。”
說完，他不再看眾人的反應，轉身便向殿外走去。
霍衍見狀，朝甦若雨和霍念遞了個眼色，三人立刻跟上。
甦若雨經過常歡身邊時，還特意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嘲諷，看得常歡差點咬碎了牙。
殿門在身後緩緩合上，隔絕了里面的竊竊私語。甦燼抬頭望向天邊的殘月，指尖攥得有些緊。
這天……要變了。
而殿內，修士們面面相覷，終究是沒人敢再議論凌言的事。只是看向彼此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各懷鬼胎的復雜——
玄門大會的提議、昭明王朝的走向、凌霄閣的秘密，還有那神秘的詛咒……這黎安城的水，似乎比他們想的還要深。
四人踏著夜色回到凌言靜養的宮殿時，廊下的宮燈正被晚風拂得輕輕搖晃，將細碎的光暈投在青磚上。殿內靜得很，只隱約飄來一絲淡淡的燻香，想來是凌言還在安歇。
甦燼腳步放輕，剛跨過門檻，便見廊下立著個綠衣宮女，約莫十五六歲，眼觀鼻鼻觀心地垂著手，看著倒比別處的宮人多了幾分鎮定。
他停下腳步，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錯辨的指令“你，過來。”
那宮女連忙上前兩步，屈膝行禮“奴婢參見……”
“不必多禮。”甦燼打斷她，目光掃過殿外，“方才殿里那些修士，願意留在宮中的，便尋些僻靜院落安排住處，每日按規制送吃食即可。不必特意奉承，也別慢待了，出了差錯唯你是問。”
宮女連忙應道“是，奴婢記下了。”
“若有人要出宮，讓守衛直接放行。”甦燼又道，指尖在袖中輕輕摩挲，“但誰要是敢在宮里滋事，或是私下議論主殿里的人，立刻來報我。”
最後幾個字說得極輕，卻讓宮女後頸一涼，忙不迭點頭“奴婢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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