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知道?
凌言看著油紙包上印著的“沁香齋”字樣,又看了看甦燼微微發紅的耳根。
南棗糕是他年少時在宗主府唯一敢偷偷藏的點心,只因母親曾說過他生辰時該吃些甜。
後來母親過世,他便再也沒在人前踫過。
凌言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緒,指尖卻輕輕踫了踫油紙包的邊緣,那里還殘留著甦燼掌心的溫度。
他想開口說自己不喜甜食,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放著吧。”
霍念看看甦燼,又看看凌言,撓了撓頭︰“師父你不是不愛吃甜嗎?上次我給你帶糖糕,你還說……”
“吃飯。”凌言打斷他,拿起一塊南棗糕,動作有些生硬地放進自己面前的小碟里。
糕體入口即化,甜糯的棗泥混著糯米香在舌尖漾開,比記憶中任何一次偷藏的都要溫熱。
他偷偷抬眼,見甦燼正假裝喝茶,喉結卻在不停滾動,顯然比他還要緊張。
窗外的燈籠又亮了幾分,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窗紙上。
霍念早已忘了點心的事,只顧著跟店小二討價還價。
甦燼低頭扒拉著碗里的米飯,眼角余光卻時不時飄向凌言面前那碟動了一塊的南棗糕。
而凌言則默默喝著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油紙包的邊角,那里似乎還殘留著甦燼指尖的暖意,像一團小火,在他冰封多年的心底,悄然燃開了一絲縫隙。
直到夜風漸涼,三人準備回山時,凌言才將剩下的點心仔細包好,收進袖袋。
甦燼看著他這個動作,想起前世自己強行塞點心給凌言時,他總是冷著臉推開,如今卻……
“還不走?”凌言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鳳眸里恢復了平日的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緒。
鎮虛門的夜霧裹著松濤漫上山崖時,三人的身影終于晃進了听雪崖的石牌坊。
霍念打著飽嗝,忽然像是想起什麼絕妙主意,猛地拽住甦燼的袖子︰“師父!甦燼!去墨香閣沐浴如何?”
“啥?”甦燼正想著凌言收起點心時那細微的動作,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沐、沐浴?”
“不然呢?”霍念理所當然地挑眉,錦袍上的鎏金護肩在月光下晃了晃。
“往日里練完劍不都去泡靈泉?再說這個時辰了,墨香閣準沒人,正好合師父不喜人多。”
走在最前面的凌言身影明顯一頓,廣袖被夜風吹得揚起一角,卻沒回頭。
甦燼看著他僵直的背影,想起昨夜巷口那個帶著酒氣的吻,臉頰又開始發燙。
墨香閣……那地方的靈泉池是露天的,水汽氤氳時,總能看見凌言浸在水中的肩背,像一截被月光打磨過的玉。
“不去了吧,我累了……”甦燼試圖推辭,卻被霍念連拉帶拽地往山下拖。
“累什麼累!”霍念嚷嚷著,“本公子都沒累呢!師父——”
他轉頭看向凌言,使出慣用的軟磨硬泡,“就去嘛,靈泉對修行有好處的!”
凌言沉默片刻,終是從袖中取出鑰匙,冷聲道︰“速去速回。”
墨香閣的石門在靈力催動下緩緩打開,一股混合著靈蓮與檀香的濕熱氣息撲面而來。
池中靈蓮正開,淡紫色的花瓣在壁燈映照下泛著微光,中央的水瀑如白練傾瀉,砸在玉石池壁上濺起細碎水花。
“還是師父最好!”霍念歡呼一聲,率先跑到池邊脫起衣服,錦袍玉帶散了一地。
甦燼磨磨蹭蹭地解著腰帶,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池畔最深處。
凌言向來喜靜,此刻正立在最大的那株靈蓮旁,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解著衣扣。
月光透過鏤空的窗欞落進來,在他雪白的里衣上投下斑駁竹影,隨著指尖動作,衣襟漸漸敞開——
“嘶……”甦燼倒抽一口冷氣,猛地低下頭。
凌言的里衣從肩頭滑落的瞬間,那截線條流暢的肩胛骨便露了出來,皮膚白得近乎透明,在水汽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更往下是分明的脊椎骨,像一串精心雕琢的玉墜,隱沒在腰間的衣帶里。
這副身體他曾無數次粗暴地佔有過,前世在若雪閣的榻上,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總能看見這具身體因疼痛或隱忍而繃緊的線條,卻從未像此刻這樣,在溫熱的靈泉霧靄中,窺見一絲屬于“凌言”而非“階下囚”的氣息。
記憶突然翻涌上來。
前世某個雪夜,他將人按在榻上,指尖碾過這同樣的肩胛骨,听見身下那人壓抑的喘息,鳳眸里蒙著水汽,卻依舊淬著不肯熄滅的冷光。
而他那時只覺得煩躁,只想用更粗暴的方式碾碎那層冰冷的面具……
“你發什麼呆?”霍念已經跳進池子里,濺起的水花潑了甦燼一褲腿,“快下來啊!水溫正好!”
甦燼猛地回神,心髒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胡亂應了一聲,三兩下脫光衣服,逃也似的滑進靈泉。
溫熱的泉水包裹住身體,卻壓不住骨子里泛起的燥熱。
他偷偷抬眼,見凌言已經坐進了池子最深處,背對著他們,長發散在水中,如墨絲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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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勾勒出他流暢的肩線,幾滴水珠順著後頸滑進水里,蕩開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喂,甦梓宸,”霍念游到他身邊,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看師父做什麼?”
“沒、沒看!”甦燼像被燙到一樣縮回脖子,沉入水中只露出個腦袋,“泡澡呢!”
他閉著眼,試圖放空思緒,可腦海里全是凌言解衣時的模樣,和前世那些不堪的畫面交織在一起,燙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上一世自己強行囚禁的人,明明是這一世處處對自己冷著臉的師父,為什麼僅僅是看見他洗個澡,就會讓自己如此失態?
不遠處傳來水聲。甦燼猛地睜眼,見凌言正抬手撩水擦拭脖頸,側臉的線條在水汽中若隱若現,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水珠,像落了雪的寒梅。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目光淡淡掃過來,與甦燼驚惶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的剎那,時間仿佛凝固了。
凌言的鳳眸里沒什麼情緒,只有水汽氤氳的朦朧,可甦燼卻覺得那目光像冰錐,刺得他渾身不自在。
他慌忙低下頭,假裝研究池底的靈蓮根睫,心髒卻在胸腔里敲起了鼓。
“咳。”凌言忽然輕咳一聲,轉回頭去,聲音隔著水汽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夜深了,趕緊洗。”
霍念沒听出異樣,還在水里撲騰︰“知道了師父!”
甦燼卻僵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池邊的玉石。
他看見凌言放在池邊的手臂,那里似乎還留著昨夜自己攥出的紅痕,此刻在水汽中若隱若現,像一朵倔強的紅梅。
墨香閣的靈蓮在夜風中輕輕搖曳,水瀑的聲音掩蓋了甦燼粗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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