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爾•杜波依斯縮在角落的陰影里,身體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
那把梨形的琵琶,在她眼中仿佛化作了一面戰鼓,每一次掃弦、輪指、絞弦,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砸在她脆弱的心防上。
昨天古琴帶來的震撼尚未平息,今日這更加狂暴、更加外放的琵琶殺伐之音,如同在她搖搖欲墜的音樂信仰上又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她引以為傲的精致技巧、優雅音色,在這原始、野性、充滿生命張力的聲音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同溫室里精心培育的花朵遭遇了西伯利亞的寒流。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指尖傳來一陣陣冰冷麻痹的刺痛感,仿佛昨日被折斷的不僅僅是琴弓。
邁爾斯•戴維斯早已坐不住了。
他半蹲在自己的座位上,身體隨著那激烈的節奏瘋狂地晃動,雙手在空中無意識地抓撓、比劃著,仿佛想抓住那些飛濺的音符。
他臉上充滿了極致的興奮、震撼和一種找到源頭的狂喜!
“funk!bes!重金屬!所有的根源都在這里!”
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
爵士樂的靈魂被這古老的東方戰歌徹底點燃、煮沸!
小野隆一緊閉雙眼,身體卻像風中勁竹般隨著那金戈鐵馬的韻律劇烈搖擺。
尺八的蒼涼孤寂與這琵琶的磅礡殺伐,在他心中激蕩起奇異的共鳴與踫撞。
他能感受到同樣的生命張力,只是琵琶將其表達得更加直接、更加慘烈!
一滴淚水順著他剛毅的臉頰悄然滑落。
當樂曲進行到那描繪霸王別姬、英雄末路的悲愴段落時,秦問的左手在品位上大幅度地推拉吟揉,帶出令人心碎的、泣血般的滑音和顫音。
右手輪指變得沉重而緩慢,如同遲暮英雄沉重的嘆息。
那聲音如杜鵑啼血,如寒鴉哀鳴,將一種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悲涼彌漫開來。
“繃不住了!虞姬!我的虞姬!”
“霸王別姬這段……哭成狗!”
“悲壯!太悲壯了!”
“民族樂器的表現力天花板!”
最終,在描繪烏江自刎的最高潮處,秦問的右手化作一道殘影,以全身之力,用指甲側面從四弦的最高音處,向著琴橋方向,發出最後一記撕裂蒼穹般的掃拂!
“嚓——!!!!”
聲音如同裂帛,如同驚電,如同英雄最後一聲不甘的怒吼!
尖銳!淒厲!決絕!仿佛用盡了琵琶所有的生命能量,將靈魂都在這最後一擊中徹底燃盡!
余音帶著金屬劇烈震顫的嗡鳴,在死寂中回蕩、盤旋,如同英雄魂魄不散!
結束了。
琵琶的弦還在空氣中發出細微的、瀕死般的哀鳴。
秦問的雙手垂落,搭在溫熱的琴身上,胸膛劇烈起伏,額頭上汗水涔涔。
那把琵琶,仿佛也耗盡了力氣,在他懷中微微震顫。
死寂。
比昨日更加深沉的死寂。
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數千人如同被那最後一記裂帛之音抽走了魂魄,凝固在座位上,臉上殘留著尚未褪去的驚悸、悲慟、以及被徹底掏空的茫然。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艱難流淌。
“呼……嘶……”
一聲極其粗重、如同破風箱般的吸氣聲打破了死寂。聲音來自漢斯•穆勒的方向。
這位嚴謹的德國大師,仿佛剛從深水中掙扎出來,大口地喘息著,臉色由蒼白轉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
他猛地抬手,不是扶眼鏡,而是用力地、近乎粗魯地扯開了自己一絲不苟系到最頂端的領口!
動作之大,甚至崩掉了一顆精致的貝母紐扣!
仿佛那領口是扼住他咽喉的枷鎖。
這小小的聲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
“砰!嘩啦——!”
伊莎貝爾•杜波依斯猛地站了起來!
動作之劇烈,帶翻了身後的座椅,發出一聲刺耳的噪音。
她完全顧不上這失態,慘白著臉,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那裂帛般的余音還在她顱內瘋狂切割!
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眼神渙散,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種認知被徹底摧毀後的空洞。
她踉蹌著,像是逃離某種瘟疫源,不顧一切地推開旁邊驚愕的觀眾,跌跌撞撞地朝著側門通道沖去!
那背影,倉皇如喪家之犬。
“伊莎貝爾跑了???”
“破防了!徹底破防了!”
“心理陰影面積無窮大!”
“秦神專治各種不服!你們昨天的高傲呢,哈哈……我還是喜歡你們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就在伊莎貝爾消失在側門的同時,巨大的彈幕牆上,一條加粗、閃耀著金邊的彈幕緩緩滑過,瞬間引爆了所有情緒
“琵琶一響,劍指八方!听!這是來自東方的戰歌!”
下一秒。
“嘩————————!!!!!!!!!”
比昨日更加狂暴、更加瘋狂、更加歇斯底里的掌聲與吶喊聲,如同積蓄了千年力量的火山,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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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淹沒了整個京都國立音樂廳!
聲浪幾乎要掀翻那宏偉的穹頂!
無數人跳了起來,揮舞著手臂,臉上涕淚橫流,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發泄著被那《十面埋伏》徹底點燃的激情與震撼!
“
avo!!!”
“unbelievable!”
“神乎其技!”
“秦問!秦問!秦問!”
整齊劃一的中文吶喊,穿透了所有的嘈雜,響徹雲霄!
漢斯•穆勒也站了起來,他沒有鼓掌,只是死死地盯著舞台上懷抱琵琶的秦問。
他扯開的領口下,脖頸的血管還在突突跳動。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無比艱難地、緩慢地、朝著舞台的方向,深深地、近乎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那姿態,充滿了對絕對力量的臣服與無言的震撼。
邁爾斯•戴維斯像一陣風似的沖到舞台最前方,完全不顧禮儀,指著秦問手中的琵琶,激動得語無倫次,唾沫星子橫飛
“嘿!兄弟!這!這個!它……它叫什麼?!pipa?對嗎?告訴我!我必須知道!天哪!它太……太他媽的酷了!它就像……就像聲音的核武器!”
他的眼神狂熱得如同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
“是的,它的名字叫琵琶!”
秦問抱著余溫猶在的琵琶,緩緩抬起頭。
汗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滴在蟒皮琴腹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他看向台下那片沸騰的、被徹底征服的海洋,看向漢斯那深深彎下的腰背,看向邁爾斯狂熱的臉龐,看向彈幕牆上那如洪流般滾動的、鮮紅的、自豪的吶喊。
他的目光平靜依舊,只是在那平靜的深潭之下,仿佛有更幽深的光在凝聚。
梨形的琵琶在他懷中,像一件剛剛飲飽了鮮血與驚嘆的神兵。
他微微側首,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掠過後台方向。
在那里,更多的、形態各異的琴匣,正安靜地等待著它們的時刻。
二胡的匣子,似乎輕輕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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