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孫浩然這一串急切的話語，高鼻子大漢有些楞︰
“是這樣抽簽算命嗎，怎麼跟傳說中的算卦不一樣？不都是卦師神仙听到香客的難處，指點迷津嗎？”
大漢沒急著離開，站在孫浩然面前沉思；後面的香客看到大漢的凶相，也不敢催促，只能耐心等待。突然，大漢面露喜色，哈哈大笑，抱拳對孫浩然作揖︰
“謝過小孫神仙，您說的不錯，就該這樣！”
大漢向外走了幾步，又轉回頭，掏出一把銅錢，塞進功德箱；腳步跨出門檻，不忘回頭對眾香客怒吼道︰
“看到沒有，想要抽到靈簽，先要對神仙虔誠，信則靈嘛。像我一樣，多捐錢，才會有靈簽，別那麼摳門！”
走出大殿，走到孫浩然看不到的地方，大漢脫掉身上的皮大氅，反過來又穿在身上；將帽子同樣翻過來再戴上，整個人的形象大變。大漢四處瞅瞅，沒人關注，又找了一個更僻靜、更偏僻的地方，掏出一把剪刀，剪掉大胡子。
走出道院的時候，大漢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即便是孫浩然，也看不出曾為此人算命。如果孫浩然看到如此情景，定會大呼“邪門”，不知道大漢遇到什麼難為事，怎麼抽簽算命後，要化妝改變形象？
有數位香客慕名而來，特意找孫浩然抽簽算命。解過簽之後，這些人總會千恩萬謝，喋喋不休地敘說自己听說小孫神算的過程。同樣，這些香客不忘多塞些錢到功德箱，似乎這樣做之後，靈簽會更加靈驗。孫浩然的小臉都有些掛不住，不管怎麼看，這些人都像找來幫腔抬轎的掮客。
醮筵會之後，孫浩然竟然在民間混出小小的名頭。宋道安等全真先生不同，在上層名氣大，民間僅僅知道他們的傳說，真正接觸的人不多。反觀孫浩然，為人抽簽斷命，無論貧富，無論捐獻多少，都是同等待遇；僅僅兩次醮筵會，名聲便傳了出去，被尊稱為“小孫神仙”，“小孫靈簽”。
一般都是這樣的道理，牆里開花牆外看，牆里難識真神仙；全真道不就這樣？發端于中州之地，卻為成吉思皇帝看重。實際上，宋道安等全真先生不清楚“小孫靈簽”的大名，就連劉至忠、朱亮出、賽哥、田沃德，都不清楚。
賽哥皈依全真，成為女冠，卻沒有放棄以前的“雅達干”，經常有族人慕名找她祈福、禳災。道家醮筵科儀源于民間祭祀，經過幾百、上千年的改造，比民間祭祀更莊重、更氣派、更文明而已。再說了，全真道的科儀均借鑒其它道教儀式，沒有自己的專用科儀，全真諸先生並不忌諱賽哥的“雅達干”。作為道院唯一女冠，賽哥有自己的單獨道場，依舊使用以前的祈福、禳災模式，加入一些道家元素，吸引到一批老的、新的信眾。
有信眾找賽哥幫忙，想請“小孫靈簽”給算一卦。賽哥納悶︰什麼時候小浩然變得這麼有名氣，自己怎麼不知道？裝神弄鬼多年，自有唬人的經驗、道行，怎麼都不可能答應；好言軟語，將人打發回去。賽哥忍不住好奇，找劉至忠、朱亮出打听，兩人同樣不清楚孫浩然的境遇。
全真諸先生來稱海城之前，朱亮出便在民間小有名氣，一則識字，田鎮海府委任他做個小小的工頭，管理一批漢民工匠。二則，朱亮出有家傳的郎中手藝，能給人看病，城里的工匠經常找他看病。皈依全真之後，朱亮出學到不少新醫術，至少針灸已經入門，可以治些小病。在民間，朱亮出同樣名氣大振，傳說為不可多得的郎中，僅比那些全真先生差那麼一點點。
劉至忠來自窩魯朵城，在稱海城毫無根基；達官貴人前來求醫，全真諸先生尤其宋道安，喜歡讓他打下手。久而久之，劉至忠在貴人圈中小有名氣，一些頭疼腦熱的小病，貴人家的人不好勞煩全真諸先生，便找劉至忠醫治。田沃德在孫浩然面前�@鹿 枚啻危 盜踔林乙鄖八藕蜆筧宋 芑嵊牘筧舜蚪壞饋 br />
劉至忠、朱亮出、賽哥三人，以前的境遇不同，皈依全真之後的收獲也各不相同。為什麼是“收獲”？三人皈依全真，誰也沒想過像重陽祖師那樣遠離富貴，靜修、苦修、自修；在他們眼里，全真道士本身就是一種上等職業。
稱海城建城時間不長，每一位遷徙而來的居人，都經歷過不為人知、又眾所周知的磨難，實屬不易。因為曾經的痛苦，每位居人都心懷恐懼，缺乏信任多戒心，更有強烈的殺戮之念。這種情況下，全真道的“止殺”理念，深入人心︰好好過日子不好嗎，為什麼要打打殺殺？從心底講，任誰都希望和平，希望街坊、鄰里友好，希望有個安穩的家。
三人抓住新建道院的機會，皈依全真，能力、境遇與以前差之天地。自豪、自得之後，都很勤奮、努力，對自己的成就也都欣慰、滿足。
賽哥找到劉至忠，詢問孫浩然的狀況︰
“劉老大，你知道稱海怎麼稱呼小浩然嗎？”
三人之中，劉至忠年齡最大，所以被稱為劉老大、劉師兄。劉至忠搖搖頭回答道︰
“不清楚啊，怎麼，小浩然混出綽號了？”
賽哥回答道︰
“有個信眾找我幫忙，想找‘小孫靈簽’算命。我听到之後覺得奇怪，沒敢答應，不知道說的是不是小浩然。”
朱亮出也湊過來說道︰
“是啊，有個熟悉的工匠，也想找‘小孫神仙’算卦。最近兩個月，道院很忙，都是小浩然負責抽簽，難不成真的混出了名頭？”
劉至忠笑著說道︰
“你都混到綽號了，听說叫什麼‘小郎中’朱先生，對吧！”
朱亮出尷尬地笑了笑，回答道︰
“我也才听到傳言，隨他們叫吧。要是真能混出綽號，不枉我們皈依全真。”
賽哥羨慕不已，上下打量朱亮出；幾口飯的功夫，又繞著朱亮出走來走去；朱亮出一個箭步，躲到劉至忠身旁，罵道︰
“我說賽哥小師妹，你這是干嘛？不是鬼上身了吧，師兄我膽子小，別嚇我！”
賽哥嘿嘿一笑，說道︰
“小郎中，這個綽號不錯；看你那膽小的樣子就知道，大名可能不好听，綽號一定不會錯。哎呀，我要好好想想，該起個什麼綽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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