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就不信吧，孫浩然惡狠狠地腹誹道︰
“通靈有什麼好？除了噩夢，什麼好處都沒有！”
三個月的夏季很快過去，孫浩然默默地享受著最後的秋老虎。等刮起西北風，下起大雨雪，日子又該怎麼過？這是孫浩然不得不面臨的現實。
孫浩然更清楚，無論怎麼想，該冷的時候一定會冷，除了順其自然，還能怎樣？左邊的心這麼想，右邊的心卻忍不住哆嗦，寒冷的秋冬之夜，能熬過去嗎？
七月二十五日，一大群漢民工匠簇擁著十幾位中土道士進城，章、宗二妃及漢公主母親袁夫人也在其中。為首的道士須發皆白，能有七、八十歲。孫浩然猜測，老道及一眾道士一定是貴人，要不然，哪里會有這麼大的歡迎陣仗？
稱海城是破爛小城，毫無繁華可言，唯一的特色便是孫浩然。老道走南闖北，見過很多乞丐，卻從未見過只有一個乞丐的城鎮，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孫浩然同樣好奇，看向老道，兩道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一老、一少之間的距離不近，不可能看清楚對方的眼楮；但事情就這麼奇怪，孫浩然就是看到了一副單純而柔和的老眼，清澈可以見底。看過老道，滿足好奇，孫浩然轉過頭開始琢磨，到哪里討飯？
老道沒有奇怪自己的好視力，倒是十分奇怪，小小的年紀，怎麼會有那麼一雙死寂的雙眼，遭了什麼大難？小小年紀，不該如此！老道過不去心中這道坎，看向身旁的隨侍弟子，點點頭；弟子弄明白老道的意思，同樣點點頭。一行人熱熱鬧鬧，有說有笑，走向田鎮海相公府。
太陽一點點向西，又到了吃飯的時候，孫浩然從城牆根慢慢爬起來，準備去討飯，然後回到屬于自己的破窩棚，享受一天中最後的一點陽光。細狗很興奮，跑來跑去，跳來跳去，又有骨頭吃，怎能不高興？
前面拐角處走出兩位五十多歲的中土道士，一邊說話一邊走過來。孫浩然害怕被人撞，所以靠牆停下來避開道路，想等他們離開後再走。走近後，年輕道士仿佛才注意到孫浩然，指著孫浩然對年紀大一些的道士說道︰
“趙師兄，你看這位小後生？”
趙師兄停下來，看向孫浩然。少年十四、五，瘦骨嶙峋，不成人樣。趙師兄神色大變，面露不忍，皺著眉頭問道︰
“小後生，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病嗎？”
孫浩然想不明白，兩位道士想要干什麼。心里想不明白，嘴里無話可說，沒有回答道士的疑問；空洞的雙眼貌似看向道士，實際上看著空氣發呆。年輕道士向前一步，柔聲問道︰
“小後生，我幫你看看病吧！”
說著話，不等孫浩然有所表示，伸手抓向孫浩然的手腕。孫浩然眉頭緊皺，想避開道士的手，卻又認命一般，一動不動。趙師兄看出不妥，上前阻止年輕道士，說道︰
“宋師弟，慢點，小後生身子骨不妥，別弄壞了身體。小後生，不介意的話，我幫你號脈？”
孫浩然想了這麼久，又听了這句話，才想明白道士要干什麼；知道躲不過，不如配合，慢慢伸出左手。趙師兄一只手輕托雞爪一樣的手臂，另一只手伸出三指，輕輕按壓、切脈。
趙師兄閉目號脈，沉思良久，睜開眼，回頭問身後圍觀的好事者︰
“你們誰清楚他的病？”
“我知道，趙先生、宋先生！前些年剛來稱海城時，他還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動不動就骨折。具體的情況要問雅達干賽哥，她最清楚小浩然的病！”
趙師兄笑了笑，問道︰
“貴姓？”
“趙先生，我叫朱亮出。”
“麻煩你將賽哥找來，我要為這孩子治病！”
“好，我馬上去！”
時間到了吃飯的時候，滿城炊煙裊裊。孫浩然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心里哀嘆，今天怕是要餓肚子了！趙師兄不清楚孫浩然的心思，繼續檢查，神色漸漸沉重。賽哥匆匆趕來，詳述孫浩然的病情，翻來覆去好幾遍，僅僅一句話有用︰
“容易骨折，身體越來越差；身體差，更容易骨折。”
趙師兄問道︰
“小後生，你叫什麼名字？”
這問題很直白，孫浩然覺得不說不好意思，回答道︰
“孫浩然。”
“你五行缺水，所以起名孫浩然？”
孫浩然也不清楚，家里人為什麼起這個名字；趙師兄發問，孫浩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點點頭又搖搖頭。趙師兄看在眼里，絲毫沒有介意，也沒有追問下去。沉吟良久，又問道︰
“小後生，你住哪里？”
孫浩然沉思，沒想好用什麼動作去指方向，用左手還是右手？賽哥與朱亮出齊齊指著東北角說道︰
“趙先生，孫浩然住在東北角。”
“今天匆忙，不好診治。能不能明天一大早，天剛亮還沒吃飯的時候，帶小浩然到田府，我好幫他診治？”
賽哥、朱亮出齊齊說道︰
“好啊，趙先生、宋先生，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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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師弟又補充道︰
“我叫宋道安，師兄名趙道堅。記住，空腹不要吃飯。”
賽哥、朱亮出︰
“是，趙先生、宋先生！”
炊煙無影無蹤，又要餓肚子了！孫浩然心里空蕩蕩，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賽哥沒有說話，轉身離去；朱亮出琢磨出些許味道，說道︰
“小浩然，去我家，我給你弄點吃食！”
剛才人多，細狗被擠到人群外面進不來。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細狗才跑進來，對著朱亮出搖尾巴。朱亮出笑著說道︰
“照顧好你家主人，少不了你的大骨頭！”
朱亮出沒有等孫浩然，隨著人群離去。孫浩然慢慢挪、慢慢走，終于走到朱亮出家門口。細狗對著緊閉的大門狂吠幾聲，給門里的人打招呼。朱亮出果然守信，丟給細狗一根大骨頭，遞給孫浩然一張餅夾肉。
孫浩然沒有笑臉，也沒有說感謝，看著餅發呆。餅太大，現在沒法吃，拿在手里又不方便。使勁吞下幾大口口水之後，孫浩然伸手指了指細狗身上的布囊。朱亮出笑了笑，彎腰將餅夾肉塞進布囊，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多余的話，轉身關門回屋。
細狗叼著骨頭，很不滿意，哼哼唧唧，陪著孫浩然回窩。孫浩然在草窩里坐好，取出肉 ，細狗匆忙啃完嘴里的骨頭，跑向城外。骨頭僅僅是開胃菜，主食還要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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