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無涯走進來，孫浩然鞠躬問好︰
“早上好，尚師傅！”
尚無涯擠出一絲微笑，點點頭說道︰
“不錯，還沒虧到六親不認、大逆不道，琉球的祖宅沒賣吧？”
孫浩然臉紅，心里咒罵，不就是賣房子嘛，怎麼就傳到武館了？隨口回答道︰
“不會，絕對不會，我還沒到30呢，賣身都不會賣祖宅。”
尚無涯︰
“走，去拜神！”
山岳館一館多能，有武館，有琉球神道社，有藥膳館。藥膳館的名字很琉球︰正宗尚氏古琉球漢方藥膳館。
神道社同樣琉球味濃郁，除了沒有鳥居，就孫浩然所知，跟日式神道社沒多大差別，塞錢箱必須有。拜神之前先拜塞錢箱，這是規矩；孫浩然躬身參拜，狠下心塞進50元硬幣，而不是往常的5元硬幣。
山岳神道社主要供奉琉球來訪神與尚家祖靈，雖然不如“特異功能神社”的神多，也稱得上眼花繚亂。孫浩然記性不好，臉盲，認識的神靈沒幾位。
拜到某神座之時，孫浩然被一龍頭吸引，忍不住盯著看。龍頭普通，跟賞心悅目沒有關系。到這里拜了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注意到，有這麼一具龍頭。雖不明所以，目光卻不願離開。
突然，孫浩然腦海里幻化一具金色龍頭，模糊的映像與此龍頭重疊。孫浩然悲憤，卻沒有因此失去理智；心里依舊冷靜，甚至有閑暇分析︰為何悲傷、為何憤怒。為豪宅、豪車，為股票？絕對不是！
眼前的景物遠去，留下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東西，唯有悲傷與憤怒。
憤怒，無盡的憤怒；哀傷，無邊的哀傷。村莊、城鎮變成廢墟，到處都是尸體，到處都是殘肢碎肉。山崖上，血水縱橫，清澈的小溪變成血河；沙灘上，一具具腫脹的尸體，隨波逐流。
刺刀的威逼之下，苟活的人們如清理垃圾一般，清理親人的尸體，有大人，有小孩。眼淚早已流干，喉嚨變得沙啞，如行尸走肉；唯有少年，倔強不屈，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刺刀，盯著手持刺刀的人。
孫浩然的心里充滿哀傷，無邊血紅，也化不開眼前的黑暗。
“咚！”
一聲巨響如雷，驚醒孫浩然。神座、龍頭依舊，普普通通，沒有神異。太陽剛剛升起，散射的光折入神社，眼前變得明亮。
孫浩然搖搖頭，甩甩頭，默念《道德經》，清除雜念，平靜心情。這段時間股市巨變，總是心神不寧，不會還有大事發生吧！
回到武館，學員已經到位，教練由尚無涯師傅換為尚有涯師傅。尚有涯照例訓話，傳授唐手真諦︰
“我的觀點是有涯！生命有涯，時間有涯。所以，首先要有自知之明，知道人生之有涯，千萬不要以有涯隨無涯。你們要明白，唐手不是搏擊術，是體操，是戲。按武館要求，練好基本功，目的明確︰強身健體，延年益壽，而不是打架。
“我之所以能擊敗尚無涯，做你們的教練師傅，就是證據；好高騖遠如無涯，純粹浪費生命，糟蹋身體。”
孫浩然心想，以前尚無涯擊敗尚有涯擔任教練時，可不是這番說辭，總是提醒學員，要注意自己的機遇，不要浪費天賦。
更換教練，練習內容不變，首先跟隨師傅，一招一式打完三十六招山岳手，然後互相對打、搏擊。
在孫浩然看來，唐手與空手道大同小異，沒有區別。山岳館很忌諱“空手道”三字，不喜歡別人提起，如同忌諱“沖繩”，必須說“琉球”。學員形形色色，並非全部出身琉球；每個人入館之前，都要記住各種忌諱；不小心出錯，必定驅逐。
尚姓是琉球國姓，由中國皇帝賜封。至于尚氏武館的“尚”，是否與前皇帝家有關，尚家不提，也沒人知道。以孫浩然的看法，琉球唐手是真，是否皇家“尚”，難說。就說祝女楊太真吧，一定是借楊貴妃之名，並非真正的貴妃後裔。再說了，楊貴妃東逃海島之說，本就是無稽之談。
“基立，左出拳，右出拳。”
“前刺踢，左架，右腿！”
今天的鍛煉效果特別好，腿腳利索，不像以前那麼僵硬、笨拙。來武館鍛煉的本意是忘記，忘記一些不想回憶的舊事，談不上愛好；如今竟然泛起那麼一絲喜愛，孫浩然真正體會到鍛煉之後的喜悅。
實戰訓練又是另一番景象，穿胸甲、戴頭盔、戴手套；學習時間不短，真正能用腿攻擊的學員不多。所以過招、對打，更像拳擊，雙腳不停移動，偶爾出拳攻擊。
每次實戰訓練，孫浩然總想大踢腿，覺得那個樣子才算瀟灑；而每次玩腿，總會將自己摔倒。今天不同以往，偶爾踢出一腳，竟然像模像樣，讓對手詫異。對手也想用腿，終于把自己踢倒在地；孫浩然輕松躲過對手的腿攻，傲然屹立，竟然有那麼一絲“為之躊躇滿志”的暢快。
鍛煉效果好，體力消耗大；中午到隔壁藥膳館用餐，孫浩然吃完免費的標準份，肚子還是很餓。破天荒自己出錢，點一份喜歡的藥膳。吃了幾口，感覺味道不足。
孫浩然興致頗高，突然想試試各種酸辣調料混合後的味道；精選數種芥辣、數種辣椒油混合，又選出幾樣味道各異的酸菜、醋。一番忙亂之後，坐下來靜靜享用，果然味美。看來，想要享口腹之欲，一定要自己動手；藥膳館標配，大眾口味，並不合適。
吃完藥膳，稍加休息，繼續訓練。按武館的說法，吃完藥膳，需要練習配套的山岳三十六手技，幫助消化；也只有這套專用唐手技，才能完全吸收藥膳中的營養，對身體大有裨益。有學員問二位尚師傅，其他流派的套路是否有助于消化、吸收？答曰︰無用。
武館是都市中的世外桃源，可以讓人忘卻世俗中的煩惱。訓練到大汗淋灕，洗一個桑拿浴，全身舒暢；走起路來，全身輕松，好像少了十幾斤塵世老垢。
這時候，總會捫心自問︰人活于世，便是機緣，哪里還有什麼大不了的麻煩？回到出租小屋，回到現實，孫浩然愁腸滿懷，還有那麼一絲憤怒。
默念《道德經》，平心靜氣，理性思索，還是回不到以前求知若渴的境界，不想看資料，不想讀研報，更不想研究大盤、個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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