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196度的液氮白霧在實驗室里翻涌，陸昭的睫毛結滿冰晶，眼前的景象卻比低溫更令人戰栗。九皇子被固定在量子糾纏艙內，他的瞳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玉化，而監測屏上跳動的腦電波，竟與千里之外天工塔的齒輪轉動頻率完全吻合。
"開始記憶剝離程序。"葉紅魚的聲音裹著防毒面具的嗡鳴，她指尖劃過操作台，三百六十枚青銅探針從艙頂垂落，在冷光中泛著蛇信般的幽藍。這個昔日的守夜人此刻渾身纏滿管線，鎖骨處的圖騰像活過來的寄生蟲，隨著她的呼吸詭異地起伏。
陸昭的青銅義肢突然發出警報，腕部彈出的文明之眼掃描到驚人數據︰九皇子大腦皮層的神經突觸，正在以古埃及亡靈書的楔形紋路重組。他猛然抓住葉紅魚的實驗服︰"你們對他做了什麼？這根本不是記憶凍結！"
"準確地說，是文明格式化。"葉紅魚扯掉臉上的面罩，露出半邊玉化的臉頰，"當污染度突破臨界值，宿主的大腦就會變成行走的《塵埃改寫手冊》。"她調出全息投影，故宮太和殿的實時畫面中，金磚縫隙滲出的青銅銹正編織成瑪雅歷法的圖案，"看到了嗎？現實正在被這些記憶碎片吞噬。"
花陵突然撞開實驗室的防爆門，她的苗疆銀飾掛滿冰霜，手中竹筒不斷溢出黑色蠱蟲︰"東北抗聯紀念館...那些烈士遺物正在玉化！"她的瞳孔映著監控畫面里扭曲的時空，聲音發顫，"它們在改寫1937年的歷史！"
陸昭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系統瘋狂彈出警告︰檢測到文明悖論級污染。他想起在悖論圖書館偷看到的古籍殘頁，那些用活人鮮血書寫的禁忌實驗——當記憶被剝離成文明的基本粒子，整個時間線都會變成可以隨意涂改的沙畫。
"必須停止實驗！"陸昭的義肢化作等離子切割器，卻在觸及艙體的瞬間被一層透明力場反彈。葉紅魚冷笑，將一枚刻著希臘火配方的玉簡插入控制台︰"晚了。九皇子的大腦已經成為連接十七個文明的奇點，現在終止，整個現實都會像被抽走基石的金字塔。"
液氮管道突然爆裂，白霧中傳來齒輪咬合的聲響。陸昭感覺青銅義肢的溫度驟降，無數記憶碎片順著神經竄入大腦︰他看見童年時玩過的樂高積木正在重組為巴比倫空中花園，高中課本上的公式幻化成瑪雅星圖，甚至今早喝過的豆漿，此刻都在胃里凝結成司母戊鼎的紋樣。
"這就是《塵埃改寫手冊》的真正力量。"葉紅魚的聲音混著系統警報，她的玉化面積已經蔓延到脖頸，"所有文明的記憶都是飄散的塵埃，而我們..."她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在地上凝結成甲骨文，"都是試圖抓住風的瘋子。"
花陵突然甩出蠱網纏住操作台，那些黑色蠱蟲竟在低溫中化作液態，滲入電路引發爆炸。艙體的防護罩出現裂痕，九皇子的意識波動具象成實體，無數發光的記憶碎片在實驗室飛舞︰有大周皇宮的燭火，也有現代都市的霓虹，更有陸昭從未見過的未來圖景——人類文明退化為爬行在青銅廢墟上的螻蟻。
"快！用你的青銅義肢共振！"花陵將祖傳的玉鈴塞進陸昭掌心，"墨家機關術講究以動制動，這些記憶碎片需要新的頻率來重構！"陸昭咬牙將義肢刺入地面，龜甲在系統空間瘋狂震顫，與九皇子散逸的意識產生共鳴。
實驗室的時空開始扭曲，葉紅魚的身體半透明化，她的記憶也如潮水般涌出︰幼時在守夜人基地被迫接受的文明移植手術，第一次目睹宿主玉化時的恐懼，還有那個始終戴著青銅面具的神秘導師。"原來...我們都是實驗品..."她的聲音逐漸消散，最後化作一枚刻著"真相"的玉簡飄落。
當記憶風暴平息，九皇子的玉化瞳孔恢復清明，量子糾纏艙顯示實驗成功率︰0.001。陸昭顫抖著拾起玉簡，卻發現上面的文字正在不斷變化，最終定格成一行警告︰所有試圖凍結記憶的人，終將被記憶凍結。
花陵的銅鈴突然發出刺耳長鳴，監控畫面里，世界各地的博物館同時亮起詭異青光。陸昭的系統界面彈出新任務︰阻止文明記憶塵埃的第三次擴散。而在實驗室的角落，葉紅魚消散前留下的青銅羅盤開始自動旋轉，指針最終指向一個坐標——那是陸昭第一次覺醒的博物館，但時間標注卻是1949年開國大典當天。
"我們改變了什麼，又創造了什麼？"陸昭握緊依然發燙的青銅義肢，看著窗外逐漸被青銅銹覆蓋的紫禁城。遠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那聲音像極了《塵埃改寫手冊》被翻開的聲響，而這次，等待他們改寫的，或許是整個文明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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