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到燦星手里的任務是一項暗殺任務,目標是一位火之國都城內疑似通敵叛國的官員。
對方位高權重原本深受大名的器重,如今驟然被查出這等惡劣之事,怒極的大名即刻聯系了火影,要求馬上處置掉這位讓他寒心的下屬。
可是,任務目標如今背負的惡名只是“疑似”,一旦錯殺事後將會馬上招致大名的怨懟與不滿。
于是這份任務便落到了暗部頭上,力求將行動制造成近乎離奇暴斃或畏罪自殺的結果。
暗部人均暗殺大師,這種下個毒就能解決的事情實在稱不上有什麼難度。
巧合的是,今日的村內正巧沒有閑暇的暗部,所以才會勉強交給了燦星這半個外人。
被憤怒填滿腦海的暗部部長並未告知燦星此次任務的注意事項,而燦星也因為文件上髒污的血漬沒有看清具體的內容。
總之,他于夜色中一刀穿透了目標人物的咽喉,目視對方在痛苦和窒息中死去,削下一縷頭發作為完成任務的證明之後,便毫不遲疑地立即趕回了村里。
區區一個普通人罷了,殺他根本不必費什麼心思,燦星的做法只為了快速。
提交任務時,他無視了來自暗部部長復雜晦澀的神情,急聲問道︰“我可以回去了嗎?”
男人帶著些許憐憫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朝他揮了揮手︰“下去吧。”
黑發少年當即轉身離開這已物是人非的房間,用盡最快速度直奔家中而去。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家門,高聲呼喚另一人的名字︰“卡卡西,我回來了!”
沒有人回應,客廳里也並沒有看到人影,燦星散出感知,很快就在後院找到了白發少年的蹤跡。
他瞬身到了後院門前,還未踏入,眼楮已經捕捉到了對方的身影——卡卡西正蹲在角落里,舉著園藝鏟小心翼翼地在扒弄著什麼。
他縱目看了一會,終于了然地發現,卡卡西在挖帶土送給他的那些花草。
“你在干什麼?!”
一股怒火自胸腔中油然而生,容不得細想,燦星沖過去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制止了白發少年的行動並大聲斥問。
他忘記了控制手上的力道,卡卡西手中的園藝鏟被迫掉在土里,發出一聲悶響。
“…”短暫的錯愕之後,燦星收回手,目光飛快地掃過面前那只被自己攥出深刻指印的小臂,怒意還沒退下,歉意就涌了上來,他抿住唇盯著地面沒有作聲。
可是白發少年並沒有什麼情緒上的變化,只是垂下手看著自己的兄弟,聲音平淡︰“你回來了?”
他彎腰撿起自己的園藝鏟,隨手甩掉上面沾染的泥土,轉身將其放到了一邊。
燦星低不可聞地應了,追上對方的腳步,忍了又忍,還是重又問起︰“你剛才…”
卡卡西轉過身,燦星這才注意到他的左眼緊閉著,一條還很新鮮的刀疤貫穿其上。
黑發少年的問句突兀地折斷了,情不自禁伸出手觸踫了一下那道傷疤︰“你的眼楮怎麼了?”
卡卡西扭頭躲開了兄弟的手掌,語調還是一如之前那般毫無起伏︰“神無毗橋之戰,我的左眼被敵方劃穿,帶土為了救我而死,臨終前將他的左眼送給了我。”
殘酷的現實再一次被扒開,血淋淋地展現在此處所站的二人之間。
相比于燦星的勃然色變,卡卡西已經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談起此事,甚至語調里毫無自知地帶著隱隱惡意,揚起眉毛注視著眼前之人堪稱驚恐的神情。
燦星幾乎不敢與白發少年對視,囁嚅著嘴唇小聲道歉︰“對不起,我忘記了…”
其實他並沒有忘記這些之前對方說過的事情,只是混亂的腦海讓他第一反應以為卡卡西的眼楮再次受傷了。
面對兄弟這樣異常的態度,他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狼狽地將過錯都歸結到自己身上。
卡卡西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也是,你連好友的死亡都能擱置整整一周,還有什麼是能記住的?你不是從前還教訓我,任務是比同伴更重要的東西嗎,看起來也並不怎麼當做一回事呢。”白發少年後退一步,讓開燦星伸來的手臂,故意不去看眼前那個受傷的表情︰“既然你回來了,我就沒必要挖這個破草來代替你去看望他了…他的名字已經被刻在了慰靈碑上,你自己去吧——如果你有這份心意的話。”
丟下這些話語,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後院,看那匆匆的腳步,絕對是心中憋著氣,看得出是不想與燦星多作交談的模樣。
黑發少年目送著卡卡西的身影消失在屋里,慢慢蹲下身,仔細檢查著地里的花草,看起來對方處理的時候很小心,只拔走了一些葉片,一點也沒有傷到原本所種的植物。
他自知又錯怪了對方,可現在卻實在無顏立即去祈求原諒。
…還是先去祭拜一下那位吝嗇得僅剩下名字的、他的好友吧。
…
在遲到了一周之後,燦星終于站到了慰靈碑前,視線落在上面鐫刻得密密麻麻的姓名上,一眼就瞧見了那串熟悉的名字。
宇智波帶土。
“…”
他們之間似乎還有很多很多話要說,似乎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可是如果面對的只是一座冰冷的石碑的話,那千言萬語諸般思緒也只能遺憾化作沉默隨風而逝。
慰靈碑前的平台上擺著幾束鮮花,一捧用烏色紙張包起來的綠草混在其中,顯得格外鮮明。
燦星蹲下身子撥弄了一下,讓那些已經有些蔫了的草葉避開直射下來的陽光︰“我遲到了,對不起,帶土。”
可惜,送出它們的少年終究沒能等到與好友一同見證這些禮物盛開的場面了。
帶土之前所描繪的那些美好未來,只能成為活著的人心中永遠的傷痕。
“燦星?”
一聲意外的呼喚從後方傳來,好像是琳的聲音。
燦星轉過頭,果不其然看見抱著一捧花束的琳站在那里,目光帶著驚疑朝自己看過來。
果然,她也在責怪自己的遲到嗎?
黑發少年落寞地垂下眼楮,想要先一步解釋︰“我不是…”
“你怎麼這樣過來了?”
二人同時開口,然後同時愣住,燦星眨了眨眼,茫然地問︰“什麼?”
琳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重重嘆了口氣,快步上前將懷里的花束擺在平台上,閉目悼念了數秒,然後才拉著燦星坐到遠處的樹蔭下︰“你是剛剛任務回來吧?”
燦星默默點頭。
琳的表情更無奈了︰“我記得這個時間卡卡西應該不在訓練場,應該在家里才對…果然,你們吵架了吧,因為你這一周出去執行任務了。”
她的語氣十分篤定,那雙褐色的眼瞳滿懷包容和關懷地望著眼前的人,放輕了音調︰“吵架的話,不要緊嗎?”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琳指了指他的衣服︰“雖然是黑色的衣服,但這一大片血跡和濃重的血腥味,換作平時,卡卡西肯定會催著你換掉衣服的。”她的食指無意識地點著自己的腮幫,像是一只可愛的松鼠︰“雖然我沒有別的意思,不過,會告訴你來這里悼念帶土的恐怕只有卡卡西了吧?”
燦星這才發現自己衣角暈染開的那一大片深色痕跡,大概是之前太急著完成任務,忘記了處理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琳的推測十分富有邏輯,然而少年情緒卻更低落了︰“是我不好,在這種節骨眼上出去執行任務,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琳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搭在了燦星的肩膀上,面對對方投來的目光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燦星也不是自己想要這種時候離開木葉的吧,因為你和帶土的關系那麼好,所以一定是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對吧?”
燦星瞪大眼楮,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帶土一直以來都對這個女孩子推崇備至。
因為這份無與倫比的細膩會打動每一個被她所注視之人。
燦星怔怔地與琳對視著,那雙故作堅強的黑瞳里毫無征兆地盈滿滾滾的淚水。
是啊,他也不想的!
他根本不想的!!
“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燦星幾乎崩潰一樣捂住眼楮將自己的臉埋在膝蓋中,不斷重復著內心最深處最沉重的渴求。
他不想離開。
他不想被誤解。
他不想失去重要之人。
琳輕輕順著他的後背,安撫道︰“嗯,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哦…”
…
燦星許久許久沒有哭得這樣完全放飛自我,直至上氣不接下氣時才緩緩罷休。
幸好此處本就來人不多,他又將面容藏在臂彎埋在膝蓋里,不至于當眾失態徒遭取笑。
耐心的琳一直陪在他的身旁,直到少年抬起那雙紅腫的眼楮,才貼心地遞上手帕︰“帶土那麼善良,一定不會責怪你的。而卡卡西那邊,你們作為兄弟,無論有什麼事情,只要說開了就一定沒有問題的,會產生矛盾肯定也是因為彼此之間沒有坦誠相待吧?”
她歪著頭盯著少年的側臉︰“要好好說話哦,可不要因為糟糕的情緒就意氣用事,導致誤會產生,每個人都跟著難過。”
燦星認真地听著,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虛心受教︰“我知道了……”
確實是變故來的太突然,他們都因為劇烈波動的情緒而焦躁萬分,說話做事失了分寸傷了彼此的感情。
正如琳所說,大家冷靜下來好好調整一下自己,找個機會把話說清楚了,矛盾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琳放心地笑起來,即使那笑容里不可避免地帶著憂傷,但仍然積極地鼓勵著他人︰“嗯!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