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眉梢不動，嘴角卻挑起一抹冷笑。他看著賈張氏那副毫無理智的架勢，心中暗道果然來得快。她若不蹦出來才怪。
“賈嬸兒，你話說得太滿了點。”他聲音不急不緩，卻如鐵石落水，“我若真站著看熱鬧，你家棒梗現在可不是臉破皮，怕是肋骨都要歪了。”
“哼！你少跟我扯那些沒用的！”賈張氏氣得直跺腳，“我家棒梗就算拿了個雞蛋，又怎麼了？一個雞蛋能值幾個錢？許大茂那黑心的東西從來就看我家不順眼，早晚盼我家斷炊！他就是見不得我家小子吃飽飯！”
“你自己說的啊，是‘拿了’雞蛋？”徐峰眯起眼看她，聲音低沉了幾分，“棒梗自己都說了沒拿，是雞蛋滾出來他撿起來了。你倒好，直接認了罪，還理直氣壯？”
賈張氏愣了一下，旋即臉上一紅，但很快就變作怒意，“我……我那是氣話！你別鑽空子！”
“你這麼能擰，你倒是去找許大茂講去，”徐峰冷哼，“真有理，怎麼不堵他家門口吵？轉頭卻沖我撒火，賈嬸兒，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記性差？”
“你你你！”賈張氏被他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紅，但也知道自己理虧，偏偏又死要面子，不肯服軟，只能惱羞成怒地一把拉過棒梗，“回屋！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一個個都看我笑話是吧？”
棒梗低頭跟著她往屋里走，卻在經過徐峰身邊時，悄悄抬起頭，小聲說了一句︰“徐叔，對不起。”
這一聲像根刺，扎進徐峰的心頭。他頓了頓腳，嘆了一口氣。明知這孩子不是省心的主，可到底也是被環境壓出來的性子。他從小被賈張氏那樣的人帶大，不狡猾點早被餓死了。
“等會兒。”徐峰忽然出聲。
賈張氏一愣，回頭瞪著他︰“又怎麼了？”
徐峰沒看她，只看棒梗，從口袋里摸出一顆紅糖塊，往他手里一塞︰“記住，下回看到什麼東西，再想踫的時候，先數三下。數完還想要，那就去問，不問就不準伸手。懂？”
棒梗點點頭，小手緊緊攥著那顆糖，眼里終于多了點孩子該有的顏色——羞赧、興奮、還有些許感動。
賈張氏瞧見，嗓門又高了幾分︰“徐峰你什麼意思？用糖收買我孫子？”
“收買？”徐峰終于抬頭，冷笑一聲，“你要真拿他當個正經孫子，也不至于讓他餓得盯雞蛋了。你真心疼，就回去把你那壇咸菜缸清理清理，別光知道罵人。”
說完，他也不再多看，一轉身進了自家屋。
院子里的風在此時悄然刮過，掃起一陣落葉。賈張氏站在原地，臉色變幻不定，咬著牙哼了一聲，拽著棒梗進屋。她雖嘴硬，可剛才那幾句話，卻實實在在扎進了她的心底。
她回到屋里，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拿著圍裙擦了擦手，不知怎的，忽然覺得那口咸菜缸的味兒，今日格外沖鼻。
而院子另一邊，許大茂卻偷偷躲在窗後探頭探腦。他听見賈張氏的罵聲，也听見了徐峰回懟的冷言冷語，一顆心七上八下。
“這徐峰，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能說了……”他咕噥著，眯著眼，“以後做事得小心點兒，別哪天真栽他手里……”
許大茂正伏在自己屋門口的小窗前，縮著腦袋，眼楮一眨不眨地望著徐峰家的方向。他心頭早已暗潮洶涌，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這口氣咽不下去。自打徐峰搬進四合院，自己連著吃了好幾次虧，哪次不是在這人嘴里翻船？最氣人的是，徐峰總是能用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把人懟得啞口無言，那種居高臨下、毫不費力的語氣，就像一把軟刀子，貼著皮子地割。
“這姓徐的，倒是有幾分本事。”許大茂嘴里念叨著，眼神卻陰惻惻的，“不過你真以為你立得住腳？這院子里人心向背，可不光靠會罵人。”
他一邊低聲嘀咕，一邊手指在窗沿上輕點。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念頭冒了出來︰“要不……哪天晚上讓棒梗再去他廚房轉一圈？順手拿點東西，最好讓他抓個正著……嘿，到時候你說你抓賊呢，可你這賊跟你前幾天分羊肉的事一連上，嘖嘖嘖，誰信不是你故意引誘人家孩子？”
正琢磨得出神，一只手忽然從身後搭上了他的肩。
“想著什麼這麼入神呢，大茂？”
“啊啊啊！”許大茂被這一下嚇得魂兒都快飛了，整個人像彈簧一樣從地上蹦了起來，一頭撞在窗框邊，捂著額頭跳腳大罵，“你他娘的要嚇死我啊——！”
一回頭，卻看見徐峰正站在自己背後，笑意盈盈，一雙眼里透著三分戲謔七分冷峻。他那張總是掛著半分笑意的臉，此刻在黃昏的余光下，看上去卻有點陰沉。
“嘖，膽子挺小的嘛。”徐峰慢條斯理地往後退了一步，靠著牆，雙臂交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是不是在想著我怎麼惹你了？”
“我……”許大茂嘴一張，卻愣是說不出個字來。腦子里一時間空白，剛才那些盤算像泄了氣的皮球，癱了一地。他尷尬地笑了兩聲，抬手揉著撞紅的額頭，“我哪有，我就……就想著明兒去哪里收幾張相片，客戶催得緊。”
“是嘛？”徐峰挑了挑眉，臉上的笑意不減，“你嘴里說的是照片，可眼神卻盯著我家窗戶看得都快冒火了。”
“哪有！你別冤枉我啊，我可是正經人——”
“是是，你最正經。”徐峰抬手打斷他，語氣卻涼了幾分，“不過我勸你一句，盯人可以，別動歪心思。要不然……你知道的，我這人記仇。”
許大茂臉一僵，強撐著嘴角擠出點笑來，心里卻冷汗直冒。他不傻，听得出來，徐峰這是給他下最後通牒了。
“哎喲，你別跟我動真格的，我又不是傻子。”他賠笑著連連擺手，“我就是看看熱鬧，真沒想別的。”
徐峰不置可否，只“嗯”了一聲，轉身就走，步子不快，卻一步三分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