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他低聲喃喃，語氣里透著一絲怒意，隨即猛地站起來，用力把一個米袋踢翻，“賈張氏，你給我出來！”
門外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很快傳來賈張氏那尖細又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聲音︰“干啥呢，這麼晚嚷嚷啥，嚇死人啊。”
她慢悠悠走進來，見徐峰站在那堆散落的糧食前，眼神陰冷地盯著她，心里一緊，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幾分。她心里有些發毛，但嘴上卻仍舊硬氣︰“咋的？糧食里有蟲子又不是我弄出來的，誰家不招點蟲子。”
徐峰眯起眼，語氣冷冽︰“不是你弄出來的？賈張氏，你以為我瞎呢？今兒白天你拿著髒兮兮的破簍子，從你家把那些陳年爛面往我這廚房里一丟，還笑嘻嘻地說給我省事。我當時念著是面，沒細看。你自己瞅瞅，這些東西里爬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說著，他隨手捏起一把發霉的米粒，一松手，幾只蟑螂“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四下逃竄。
賈張氏的臉色頓時難看了，眼神躲閃，嘴里還想狡辯︰“哎呀，那是……那是我怕浪費，就想著給你添點料嘛，又沒想著害你。”
“料？你這叫添料？”徐峰的聲音猛地拔高，像是一記耳光抽過去，“你這是存心讓人吃屎！你家里那窩老東西我也不是不知道，髒得能養出一城蟑螂來，你倒好，搬過來跟我分，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說著，他幾步逼近，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雲層︰“是不是你覺得我脾氣好，好拿捏？嗯？你說啊？”
賈張氏被他逼得後退，身子緊貼著門框，雙手死死攥著圍裙，心里一陣慌亂。她努力抬起頭，嘴唇發抖︰“我……我真沒那個意思，就是……就是怕浪費嘛，徐峰，你別這麼凶……”
徐峰冷笑，心里卻燃著一股火︰“怕浪費？你那屋子里臭得跟豬圈似的，老鼠蟑螂爬得比人都多，你是想連我這廚房也跟著沾染上是吧？”
他猛地伸手抓起剩下的一袋子糧食，“砰”地一聲摔在地上，袋口炸開，粉塵里爬出一溜黑色的蟲子。賈張氏嚇得退開兩步，尖叫了一聲，臉色煞白。
“看見沒有？”徐峰指著地上的那些蟲子，語氣里透出壓抑的怒火，“這是你干的好事！從明兒起，把你那屋子全給我收拾干淨！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往廚房帶一丁點髒東西，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那些破玩意全扔院子里喂狗！”
廚房里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徐峰沉重的喘息和糧袋破裂後滑落的聲音。賈張氏愣愣站著，心里又恨又怕。她覺得徐峰這人就是欺負自己，偏偏自己又拿他沒辦法，想反駁兩句，可對上那森冷的眼神時，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低下頭，聲音發虛︰“知道了……我明天收拾干淨。”
徐峰冷哼一聲，甩開手上的米袋，轉身走到灶台前拿起毛巾，狠狠擦著手上沾著的粉和污漬，心里卻沒那麼快平靜。那股惡心和憋悶讓他覺得胸腔里憋了一團火，怎麼都散不去。他背對著賈張氏，沉聲道︰“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管，我能忍你一回，不代表我能忍你一輩子。”
賈張氏咬著嘴唇，臉色陰晴不定，手指緊攥著圍裙角，指節都泛白。她暗暗咬牙，心里卻涌起一股不甘︰“你嚷嚷什麼……有本事天天自己收拾去，憑啥老讓我低頭。”
夜深沉，院子外一絲風都沒有，只有幾聲貓叫劃破寂靜。廚房的燈已經熄滅了，黑暗中，賈張氏悄悄溜回自己屋子，心口還在砰砰亂跳，似乎仍被剛才徐峰那股狠勁嚇著。可當她蜷在床角，越想心里那股氣越漲，憋得她渾身發麻。
“徐峰……”她低低地罵了一聲，聲音幾乎被夜吞沒，眼里卻閃著一絲陰狠。剛才那些話，句句像刀子割在她臉上，她忍得很辛苦。可忍得越久，心里那股怨火燒得越旺。
她悄悄擰亮床頭那盞小煤油燈，光暈晃得她那張老臉忽明忽暗。她慢慢探身往里屋喊了一聲︰“棒梗，醒著呢沒？”
角落里一陣 ，一個瘦小的身影支起腦袋，用胳膊揉了揉眼楮，迷迷糊糊地回道︰“奶，這麼晚了，干啥啊……”
賈張氏眼神微冷，語氣卻壓得很輕，生怕驚動了別的鄰居︰“過來！別讓人听見。”
棒梗縮著脖子爬過來，看見她那副模樣，心里有點犯怵。他從小就怕這個奶，明里暗里都有股狠勁，不像別家女人那樣軟綿。
“奶，啥事啊？”棒梗低聲問。
賈張氏伸手一把把他拽過來，湊在他耳邊，一邊說，一邊狠狠盯著廚房的方向︰“你記住，徐峰家廚房里還有牛肉餅，白天我親眼瞧見擱案子上，油光水亮的，香得很。他不讓我踫，可我們也不能白白被他罵。他不是罵咱們髒、偷懶嗎？他吃得好，咱們卻得撿爛菜葉子，你不覺得憋屈？”
棒梗听到“牛肉餅”三個字時，眼楮里一下亮了。他瘦弱的肚子里發出咕嚕嚕的聲音，舔了舔嘴唇，低聲問︰“真有啊？奶你沒看錯吧？”
賈張氏眯起眼，冷哼一聲︰“我還能看錯？那餅子上灑著芝麻，牛肉餡都溢出來了，香得我一陣頭暈。要不是他剛才那副嘴臉，我都想直接拿手抓。現在啊……得讓你去。”
棒梗吞了口唾沫，心里卻還是有點怕︰“可、可徐峰要是發現了，揍人可不輕。”
“揍你個鬼頭。”賈張氏咬牙切齒，掐著他的胳膊，“你就利索點，把門推開，腳步輕點。他今晚罵了我半天，肯定氣頭上睡得死。他不留神的時候，你趕緊進屋，拿兩塊餅藏懷里就走。听見沒？”
棒梗縮了縮肩膀，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像只沒膽的兔子，又被那股香味勾得心癢難耐，點了點頭︰“我、我試試……”
賈張氏臉色緩和了幾分，用力拍了拍他瘦瘦的後背，低聲吩咐︰“別發出聲，進屋後往灶台最右邊找，他一準兒擱那兒。拿完趕緊回來，奶給你留點熱水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