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疏桐的指尖在手機屏上微微發顫,沙啞女聲像塊浸了水的破抹布,順著信號波糊在她耳膜上。
裴硯舟的掌心覆上來時,她才驚覺自己後頸已經沁出薄汗——那溫度透過襯衫袖口滲進來,像根定海神針,把她飄在半空的魂魄輕輕按回胸腔。
"趙天成的老朋友?"她對著電話重復,尾音卻泄了氣。
三年前父親墜樓那晚,趙天成作為顧氏集團二把手在靈堂哭到昏厥;半年前代言翻車的輿情,劉志遠作為公關總監第一個站出來說"顧小姐無辜";原來都是同一根藤上的毒瓜。
裴硯舟湊過來,下巴幾乎蹭到她耳尖︰"開免提。"
顧疏桐拇指按下擴音鍵的瞬間,何敏的高跟鞋聲從樓梯間傳來——她剛銬完劉志遠,黑色西裝褲腳還沾著露台的碎玻璃渣。
三人圍成個小圈,像三株在暴雨里互相撐著的樹。
"顧小姐聰明,該猜到我是誰。"女聲突然笑起來,帶著點老輩人喝茶時咂吧嘴的氣音,"明晚十點,摩天大樓頂層。
你一個人來——帶裴導演也行,他那腦子,說不定能幫我解解悶。"
"等等!"顧疏桐對著已經忙音的手機喊,屏幕上的"未知號碼"像團墨點,燙得她指尖發疼。
何敏扯了扯自己的珍珠耳墜——這是她煩躁時的習慣性動作︰"查號碼歸屬地需要時間,但對方敢主動約見,說明有恃無恐。"她轉身看向裴硯舟,"你怎麼說?"
裴硯舟正低頭翻手機相冊,不知道從哪翻出張泛黃的老照片︰"三年前顧叔叔生日宴,我替系主任送花籃時拍的。"照片里,穿墨綠盤扣旗袍的老太太站在顧父身側,銀發梳得一絲不亂,腕間翡翠鐲子在水晶燈下泛著油潤的光,"顧奶奶?"
顧疏桐的瞳孔猛地收縮。
記憶突然涌上來︰十二歲那年她摔碎了奶奶最愛的汝窯茶盞,老人蹲下來替她撿碎片,指甲蓋被劃破也只是笑著說"桐桐手沒傷著就好";去年奶奶八十大壽,她在劇組趕戲,老人抱著她的照片在客廳坐到凌晨三點......
"不可能。"她喉嚨發緊,"奶奶三年前就......"
"醫院死亡證明是偽造的。"裴硯舟滑動屏幕,調出份蓋著紅章的文件,"我讓助理查顧氏集團近五年的海外賬戶流水,發現每個月都有筆匯款到瑞士某私人療養院——地址對應的監控里,上個月還拍到穿病號服的老人在花園散步。"
何敏的手機突然震動,她掃了眼屏幕,臉色驟變︰"張隊剛發來消息,劉志遠手機里那段視頻的拍攝者,ip定位在顧氏老宅閣樓。"
夜風掀起顧疏桐的發尾,她望著樓下警燈在地面投下的紅藍光斑,突然想起奶奶房里那盞老台燈——燈座是塊雕著松鶴的青田石,小時候她總愛趴在旁邊寫作業,老人會剝好山核桃放在她鉛筆盒里。
"去。"她把手機塞進風衣口袋,"明晚十點,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個"老朋友",敢拿奶奶的名字當幌子。"
裴硯舟突然抓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分鏡筆磨出的薄繭,蹭得她皮膚發癢︰"我跟你一起。
何敏帶三組人守外圍,張隊調特警在樓下待命——"
"你當我是剛入行的新人?"顧疏桐抽回手,卻沒躲開他塞進自己口袋的微型攝像頭,"再說了......"她勾了勾唇角,"要是真遇到危險,裴大導演不是最擅長臨場改劇本?"
摩天大樓的電梯卡在99層時,顧疏桐看了眼腕表——2158。
裴硯舟背靠著鏡面牆,白襯衫被電梯暖風烘得發皺︰"這破電梯比劉志遠的良心還慢。"他說著,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耳後的碎發,"等會不管看到誰,先摸我後腰——那有定位器。"
"知道了。"顧疏桐低頭看自己的紅色高跟鞋,鞋跟在金屬地面敲出清脆的響,"你上次在片場說要給我設計個"高跟鞋踢反派"的鏡頭,正好實踐。"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
頂層觀景台的玻璃幕牆泛著冷光,顧疏桐的倒影被拉得很長,像道隨時會碎的影子。
裴硯舟落後她半步,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撞出回聲。
直到那聲咳嗽響起——很輕,帶著點老慢支的嘶啞,從觀景台盡頭的旋轉樓梯傳來。
顧疏桐的呼吸頓住。
她見過奶奶咳得最厲害的那次︰父親葬禮上,老人扶著墓碑咳得直不起腰,白手帕上洇著淡紅的血。
此刻這聲咳嗽,和記憶里的重疊得嚴絲合縫。
裴硯舟的手指在她後腰輕輕踫了踫。
她深吸一口氣,沿著玻璃幕牆走過去。
旋轉樓梯口站著個穿藏青呢子大衣的老人。
她扶著欄桿的手背爬滿老年斑,卻戴著只和記憶里一模一樣的翡翠鐲子——那是顧家長媳的信物,母親去世後一直戴在奶奶腕上。
"桐桐。"老人開口,聲音比電話里更啞,"過來讓奶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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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疏桐的腿像灌了鉛。
她能聞到老人身上熟悉的檀香味,混著點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三年前"病逝"那天,奶奶也是這樣抱著她,說"桐桐要好好吃飯,別讓爸爸擔心"。
"奶奶?"她的聲音發顫,"您不是......"
"他們說我死了,我就死了?"老人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像片干枯的菊瓣,"你爸太心軟,守著顧氏那點家業當寶貝;你呢,又只會演戲——這世道,誰拳頭硬誰說話。
趙天成那點本事,哪夠看?"
顧疏桐後退半步,後腰抵上冰涼的玻璃。
裴硯舟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側,擋住她和老人之間的空隙︰"所以您聯合趙天成搞垮顧疏桐的口碑,讓顧氏股價下跌,再低價收購?
三年前顧叔叔的墜樓,也是您安排的?"
"你這小導演,腦子倒靈光。"老人摸出個檀木盒,掀開蓋子,里面整整齊齊放著優盤,"你爸發現了賬本,鬧著要報警——我能怎麼辦?
只能送他去和你媽團聚。
至于桐桐......"她看向顧疏桐,眼神像在看件不听話的瓷器,"原本想等她嫁個有背景的女婿,結果倒好,和你這窮導演攪在一起。"
顧疏桐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想起父親最後一次視頻時泛紅的眼眶︰"桐桐,別信任何人,包括......"話沒說完就被切斷。
原來他想說的"包括奶奶",是這個意思。
"所以您讓劉志遠在我酒里下藥,找水軍黑我,甚至差點推我下樓?"她的聲音在發抖,"就為了讓顧氏變成您的玩物?"
"玩物?"老人突然拔高聲音,檀木盒"啪"地摔在地上,優盤滾得到處都是,"顧氏是你爺爺拿命拼來的!
你爸守成,你演戲,早晚要敗光!
我不過是替老顧家保住根基——"
"根基是靠違法亂紀保的?"裴硯舟彎腰撿起個優盤,在指尖轉著,"顧奶奶,您藏在佛像里的賬本,藏在瑞士的賬戶,還有這些記錄......"他晃了晃手機,"張隊帶著人在樓下候著,您說,是您的"根基"硬,還是法律硬?"
老人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踉蹌著後退,後背撞在觀景台的護欄上。
顧疏桐這才發現,她的大衣下露出一截醫用拐杖——原來三年前的"病逝"是假,腿疾卻是真的。
"桐桐......"她突然軟下來,伸手要抓顧疏桐的袖子,"奶奶都是為了你好......"
"別踫我。"顧疏桐偏過身子,眼淚終于掉下來。
她想起小時候奶奶背著父親給她買糖人,想起高考前夜老人守在書房外給她熱牛奶,想起......原來都是假的,都是為了把她養成提線木偶。
警笛聲從樓下涌上來。
何敏的聲音在對講機里炸響︰"顧疏桐!
裴硯舟!
特警已經包圍頂層——"
老人突然笑了。
她扶著護欄直起身子,翡翠鐲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你們以為抓住我就完了?
趙天成的海外賬戶,我留了後手;顧氏的幾個老股東,還攥在我手里......"
"奶奶!"顧疏桐喊,"夠了!"
老人的笑僵在臉上。
她望著顧疏桐臉上的淚痕,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順著護欄滑坐在地。
裴硯舟蹲下來,把檀木盒推到她手邊︰"您要是配合,還能爭取從輕。"
"從輕?"老人摸著檀木盒上的雕花,"我都八十二了,還能活幾年?"她抬頭看向顧疏桐,眼神里的狠戾慢慢褪成渾濁的霧,"桐桐,別怪奶奶......"
顧疏桐別過臉。
她听見裴硯舟打電話的聲音,听見特警沖上來的腳步聲,听見何敏在給張隊匯報情況。
直到一雙手輕輕踫她手背——裴硯舟的,帶著溫度,把她凍得發麻的手指裹進掌心。
"結束了。"他說。
"真的結束了?"顧疏桐反問。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
這次是何敏的來電︰"顧疏桐,你手機剛才漏接了個電話——顯示是瑞士來電。"
顧疏桐的心跳突然加快。
她按下回撥鍵,那邊很快接通,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顧小姐,我是瑞士玫瑰園療養院的護工。
您奶奶......不,顧夫人今早把所有遺產捐贈給了慈善機構,她讓我轉告您......"
"轉告什麼?"
"她說,"桐桐,奶奶的戲,演完了"。"
顧疏桐望著地上的檀木盒,望著坐在地上的老人——此刻她正被特警架起來,白發在風里亂蓬蓬的,哪還有半分剛才的狠勁。
裴硯舟的拇指輕輕摩挲她虎口︰"要哭就哭,我幫你擋鏡頭。"
"誰要哭。"顧疏桐吸了吸鼻子,把手機揣回口袋。
她望著樓下燈火通明的城市,突然笑了,"不過裴導演,你欠我個新劇本——要那種大團圓結局的。"
"包在我身上。"裴硯舟說,"女主角是頂流御姐,男主角是奶狗導演,最後一起拿金棕櫚......"
"打住。"顧疏桐戳他腰窩,"先把今晚的筆錄做完再說。"
夜風掀起兩人的衣角。
遠處,警燈還在閃爍,卻不再像昨晚那樣刺眼。
顧疏桐望著裴硯舟被風吹亂的頭發,突然覺得,有些戲,該謝幕了;有些戲,才剛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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