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遲騎馬，很快到了同仁堂門口。
此時已經接近黃昏，街上並無一個百姓，明明是臘月，卻蕭條不已。
令人心中不安。
他剛到時，趙郎中正在安頓那些傷兵進醫館內，魏遲下馬，道︰“我今日負責這條街，晚上在此守夜。”
趙堅大喜︰“如此甚好！小魚還在里面。”
魏遲點頭，大步走進醫館。
柳氏虞稚還有硯台都在院內，虞稚見魏遲去而復返，上前問道︰“都安排好了？”
“對，今日我負責守夜這邊，你不必擔心。”
虞稚心頭松一口氣，“有你在，我的確不用擔心了。”
魏遲深深望著人，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虞稚臉一紅，但隨他去了。
同仁堂內有一些受傷不算嚴重的傷兵，此時也紛紛走到魏遲身邊道︰“守夜的話我們也能行，大家輪換著來吧。”
大部分長勝軍的士兵都去寧安縣了，小小的佛頭鎮留下的人手的確不多，魏遲稍一猶豫，便點了點頭︰“行，一會兒我看看，要是身體情況尚可的，就同我一道。”
“好！”
夜幕逐漸降臨，黑夜沉沉。
虞稚和柳氏在內院一間小屋小憩，柳氏心中掛念魏遠，實在是毫無睡意，魏遲還在外面巡邏，虞稚也是萬萬不可能入睡的。
但好在魏遲還在她身邊，不像二哥，連個消息都沒有。
虞稚柔聲安慰了柳氏幾句，柳氏勉強笑了笑︰“三弟妹不用擔心我，從前他上前線的日子我都挺過來了，還好……”
虞稚也知道自己的安慰沒有太大用處，便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去灶屋了。
今晚守夜，男人家們肯定會餓，入夜後灶屋的小丫鬟還蒸了包子，這會兒還熱乎著，虞稚端了一盤子出去找魏遲了。
魏遲騎著燎原已經在這條街上巡視了兩遍，正巧剛剛回來，就看見虞稚從大門走了出來，他立刻翻身下馬︰“魚魚！”
虞稚笑著上前︰“辛苦了，吃點東西墊墊吧。”
曹大石也在，正好和魏遲分開巡邏，魏遲能有機會喘口氣。
他笑了笑︰“謝謝媳婦。”
虞稚趁著他吃包子的功夫也看了看這四周︰“好像還成，沒什麼人……”
魏遲一雙眼在黑暗里格外的凌厲︰“不能掉以輕心，有的人很善于偽裝。”
虞稚輕輕嗯了一聲，魏遲幾口將包子吃完︰“你回去睡吧，不用擔心。”
“沒事……我睡不著……”
虞稚話音剛落，嗓音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魏遲！”
她的眼神驟縮，看向魏遲身後的某一處焦點！
說是遲那時快，不遠處忽然沖出來兩三個人，皆穿黑衣，手持長刀，瞬間就朝魏遲沖了過來！
虞稚睜大了眼，不過下一瞬就被魏遲一下摟到了懷里！
“大石！來活了！”
魏遲一聲吼，不遠處的曹大石還有幾個在門口的傷兵瞬間警覺！魏遲和虞稚幸而就在門口，她一把就被魏遲推到了門內︰“關好門！不許出來！”
虞稚心到了嗓子眼，真沒想到在如此高頻的巡邏下，還真的有匪徒流竄過來！
不，也許不是匪徒，而只是流民。
虞稚不會去添亂，立刻就關上了大門，醫館內的人也立刻一擁而上︰“真來了？！”
虞稚點頭，忍不住從門縫內朝外看。
只見這幾個流民為首的一個很是強壯，還拿著一柄長刀，大笑︰“哈哈，算你小子眼楮毒！早盯上你了，別以為你騎個馬就威風了，不過是個衙門的小卒子！兄弟們！這同仁堂內可有傷兵幾十人，隨便砍下一個人的頭顱獻給黑風寨就是賞銀三十兩！都別慫，上就完事了！”
虞稚听明白了，果然是流民，是專程盯著同仁堂來的。
同仁堂最近搭建醫館收治傷兵的消息想必早已傳開，長勝軍剿匪被記恨上了，這個黑風寨肯定就是土匪窩。
魏遲大笑︰“個子不高口氣不小，真當你爺爺吃素的！”
說完也不廢話，徑直沖了過去，對方也是一樣，瞬間，只能听見門外刀劍相交的聲音。
虞稚心跳飛快，簡直要破胸口而出。
“你們幾個，去把後門守住！”她雖然緊張，但並不慌亂，立刻指揮醫館內的人行動起來。
這群流民如果真的是沖著他們而來，一定早就踩過點了，同仁堂不止一個大門，後門也得安排人去把守。
一時間，內外配合，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
這些傷兵即便是帶著傷，可骨子里也有血性，強撐著也要起來。
虞稚一直在密切觀望外面的動靜，可她也不能擅自開門，只能憑著耳朵去听，好在，打斗聲漸小，不多時，魏遲的豪邁嗓音傳來︰“還想跑？！門都沒有！”
她一顆心也狠狠落下，至少……魏遲沒事。
又不知過了多久，燎原的馬蹄聲傳來，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
曹大石的聲音先傳來︰“三太太，安了！”
醫館眾人瞬間松了口氣，大門被打開，虞稚第一個跑了出去。
魏遲剛剛下馬轉身，便看見一團身影徑直朝他奔來，他幾乎是下意識張開手臂，接住了她。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勾起，笑了笑。
虞稚臉色發白，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她立刻檢查魏遲周身︰“可受傷了？！”
魏遲還是大大咧咧的︰“就他們幾個三腳貓，傷不到我！”
虞稚見他身上的確沒有血痕，松了口氣︰“刀劍無眼，你別說大話，你也沒學過武。”
魏遲望著人︰“我真沒事。”
虞稚抿唇，嗯了一聲。
醫館內的人都走了出來。
“真是多虧有你們了！這幾人什麼來頭，都死絕了？”
魏遲︰“死了，幾個流民罷了，明日我上報縣衙。”
听說人真死了，虞稚臉色又是一白。
魏遲見狀，輕聲安慰︰“他們是要投奔山匪的，死不足惜。”
虞稚點頭︰“我知道……”
她不是因為死了幾個人嚇到了，而是，這亂世，好像回到了幾年前。
那時候的處境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今日可能不是魏遲第一次殺人，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肯定不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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