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的“畫花花”大業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偏殿那張破桌子儼然成了小小藝術家的創作基地。黃紙鋪了一張又一張,墨疙瘩、蚯蚓線、抽象圈圈如同雨後蘑菇般冒出來。阿澈的小手、臉蛋、甚至那件雲渺好不容易洗干淨的舊褂子,都染上了斑斑點點的墨跡,活像只剛從墨缸里撈出來的小花貓。但他樂此不疲,小臉因為興奮和用力漲得通紅,大眼楮亮得驚人,嘴里還念念有詞︰“大圈圈!小點點!道道彎彎!花花好看!”
雲渺在一旁殷勤伺候,遞紙、磨墨、擦汗主要是擦墨點),嘴里像抹了蜜︰“對對對!阿澈畫得太棒了!這圈圈畫得真圓!這道道多有力量!這花花……嗯……充滿了藝術感!” 她看著那厚厚一沓、每張都“畫”滿了“符 花花”的黃紙,心里美滋滋地盤算著︰這麼多!分量十足!師傅他老人家肯定會被這“數量”和“阿澈的孝心”感糊)動弄)過去的!說不定連修山門的事都能一並揭過?
“娘親!畫好啦!” 阿澈終于完成了最後一張“大作”,小手一丟毛筆,驕傲地挺起小胸脯,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像只驕傲的小花豹。
“阿澈真棒!是娘親的大功臣!” 雲渺立刻送上香吻一枚親在沒墨的地方),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那厚厚一沓、墨跡未干的“作業”整理好,疊得整整齊齊。看著那沉甸甸的分量,她信心倍增!走!交作業去!
她抱起阿澈,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偏殿,如同凱旋的將軍抱著他的戰利品小花貓),徑直來到槐樹下。
“師傅!” 雲渺聲音洪亮,帶著邀功般的喜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將那沓厚厚的黃紙雙手奉上,“弟子知錯了!這是弟子……和阿澈!一起抄寫的《清靜經》!阿澈一片孝心,主動要求替母分憂,抄得可認真了!您老過目!”
清虛依舊癱在竹榻上,眼皮都沒抬,仿佛沒听見。
雲渺也不氣餒,將那沓紙又往前遞了遞,幾乎要戳到清虛的鼻子︰“師傅您看!這厚度!這誠意!阿澈的小手都磨紅了!” 她抓起阿澈那只沾滿墨跡的小爪子,展示著根本不存在的“紅痕”。
清虛終于有了反應。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被打擾清夢的不耐煩,掀開了一線眼皮。渾濁的目光懶洋洋地掃過那沓紙,在那些狂野不羈、充滿抽象派風格的“墨寶”上停留了大約……半息?
然後,他極其隨意地伸出枯瘦的手指,用指尖……極其嫌棄地……拈起了最上面那張紙的一角!仿佛那是什麼髒東西。
他拎著那張紙,慢悠悠地舉到眼前,眼皮依舊半耷拉著,目光散漫地掃過上面一團團如同烏雲壓頂的墨疙瘩、一條條如同醉酒蚯蚓爬過的曲線、一個個大小不一、邊緣毛糙的圈圈……
清虛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下!撇!了!撇!
他沒說話。只是拎著那張紙,極其隨意地……晃!了!晃!
隨著他的晃動,那張被墨汁浸透、脆弱不堪的黃紙發出“嘩啦”的輕響。更詭異的是,那紙上那些歪七扭八的“墨寶”,在晃動的瞬間,仿佛……活了?!
只見一團濃墨形成的疙瘩,極其輕微地蠕動了一下!
一條蚯蚓狀的曲線,尾端極其詭異地……翹!了!翹!
一個畫歪了的圈圈,邊緣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微不可查的……紅光?!
這極其細微、如同錯覺般的變化,在清虛那半闔的渾濁老眼中,卻如同黑夜里的螢火蟲般清晰!
他拎著紙的手指,極其輕微地……頓!了!頓!
隨即,那枯樹皮般的臉上,極其詭異地……浮!現!出!一!絲!極其隱晦、帶著點……幸災樂禍?的……笑意?
但這笑意如同水面的漣漪,一閃即逝。快得讓一直緊張觀察他表情的雲渺以為自己眼花了。
清虛重新恢復了那副萬年咸魚臉。他慢悠悠地把那張紙丟回那沓“作業”上,仿佛丟開一塊燙手山芋。然後,他極其隨意地揮了揮手,如同驅趕蒼蠅,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
“嗯……”
“孝心……可嘉……”
“字……嗯……有特色……”
“行了……”
“拿走吧……”
拿……拿走?!
這就……過關了?!
雲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喜瞬間淹沒了她!師傅他老人家果然被“數量”和“孝心”打動了!咸魚就是好糊弄啊!
“謝師傅!師傅您老人家真是明察秋毫!寬宏大量!” 雲渺激動得語無倫次,抱起阿澈就想溜,“那弟子就不打擾您清修了!這就帶阿澈去洗洗!您老繼續睡……呃……繼續冥想!”
她抱起阿澈,轉身就想跑,仿佛生怕師傅反悔。
“慢著……” 清虛那慢悠悠的聲音如同魔咒般響起。
雲渺腳步一僵,心頭咯 一下。難道……還有後招?
清虛眼皮都沒抬,依舊癱著,慢悠悠地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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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字……”
“雖然……有特色……”
“但……”
“戾氣……”
“太重……”
“容易……”
“招……東西……”
招東西?招什麼東西?雲渺听得一頭霧水,心里那點狂喜瞬間涼了半截。師傅這語氣……怎麼听著這麼 得慌?
“弟子……弟子不明白……” 雲渺干笑著回頭。
“不明白?” 清虛慢悠悠地反問,終于抬起眼皮,那渾濁的目光若有深意地掃過雲渺懷里的阿澈,又掃過偏殿方向,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今晚……”
“睡覺……”
“警醒點……”
“听見……什麼……”
“看見……什麼……”
“別……大驚小怪……”
“就當……”
“多了個……鄰居……”
多了個鄰居?!雲渺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師傅這話……什麼意思?!難道阿澈畫的那些鬼畫符……真招來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她還想再問,清虛已經重新合上眼皮,悠長的呼嚕聲無縫餃接,顯然拒絕再交流。
雲渺抱著同樣有些不安的阿澈,一步三回頭地挪回偏殿。看著桌上那沓“立了大功”的鬼畫符,再看看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只覺得心里七上八下。師傅的話像根刺,扎得她坐立不安。
夜幕降臨。清虛那震天的呼嚕聲依舊是小院的主旋律。雲渺摟著阿澈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耳朵豎得跟兔子似的,警惕地捕捉著偏殿里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響。
起初,一切正常。只有阿澈均勻的呼吸聲。
漸漸地……
“沙沙……”
一種極其細微的、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從牆角傳來!
雲渺猛地繃緊身體!側耳細听!
聲音又消失了。
她剛松了口氣。
“咚!”
一聲沉悶的、仿佛什麼東西撞在木板上的輕響,從桌子底下傳來!
雲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屏住呼吸,瞪大眼楮,死死盯著桌子下的陰影。
一片寂靜。
就在她以為又是自己疑神疑鬼時——
“ 當!”
放在桌角的一個空藥罐,毫無征兆地……自己倒了!骨碌碌滾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啊!” 雲渺嚇得低叫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阿澈也被驚醒,迷迷糊糊地問︰“娘親……怎麼了……”
“沒……沒事!藥罐自己倒了……” 雲渺強作鎮定,安撫著阿澈,心髒卻狂跳不止!她死死盯著那個滾落在地的藥罐,又看看桌上那沓在黑暗中如同鬼符般靜靜躺著的“作業”,只覺得頭皮發麻!
這還沒完!
“吱呀——”
那扇本就有些松動的偏殿木門,竟然……自己……緩緩地……開!了!一條縫!
一股陰冷的夜風,順著門縫吹了進來!
同時,借著門外微弱的月光,雲渺驚恐地看到——
地面上,那些散落的、被阿澈畫廢揉成團的黃紙球,竟然……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慢!慢!地……滾!動!了!起!來!朝著同一個方向——那堆“作業”滾去!
“娘親!紙球球……自己動!” 阿澈也看到了,驚奇地指著那些滾動的紙團,小臉上沒有害怕,只有發現新玩具般的興奮!
雲渺卻嚇得魂飛魄散!她終于明白師傅那句“戾氣太重,容易招東西”和“多了個鄰居”是什麼意思了!阿澈畫的那些根本不是“花花”,是鬼知道什麼玩意兒的符咒!而且因為畫得歪歪扭扭、充滿“童趣”,力量失控,把附近的“東西”都給招來了!
“閉眼!阿澈快閉眼!” 雲渺一把將阿澈的腦袋按進懷里,自己則死死盯著那些滾動的紙團和敞開的門縫,手心里全是冷汗!她腦子里飛快地轉著《萬毒纂要》里記載的驅邪法門,但此刻手邊連根銀針都沒有!
就在這氣氛緊張到極點時——
“呼——嚕——!!!”
窗外槐樹下,那震天動地的呼嚕聲,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戛然而止!
緊接著!
“咻——!”
一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淡金色氣勁,如同無形的鞭子,精準地穿過門縫,抽打在那堆滾動的紙團上!
“噗噗噗!”
那些紙團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一動不動了!
那扇自己打開的門,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一推,“ 當”一聲重新關緊!嚴絲合縫!
整個偏殿瞬間恢復了死寂!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只有窗外,那悠長平穩的呼嚕聲,無縫餃接般,再次響了起來。仿佛只是中途打了個小小的盹。
雲渺抱著阿澈,僵在床上,後背的冷汗浸透了衣衫。她看著地上那些徹底沒了動靜的紙團,再看看緊閉的房門,最後目光落在桌上那沓如同燙手山芋的“鬼畫符”上。
“娘親……” 阿澈從她懷里探出小腦袋,大眼楮里滿是困惑,“紙球球……不動了……鄰居……走了嗎?”
雲渺︰“……”
她默默地、用盡全身力氣,把那沓“鬼畫符”塞進了床底最深處!還用幾塊破磚頭死死壓住!
這“孝心”作業……誰愛要誰要!打死她也不敢再拿出來了!
她終于明白師傅那幸災樂禍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了!
這咸魚……蔫壞啊!
槐樹下,那悠長的呼嚕聲似乎……極其輕微地……蕩漾了一下。
一個帶著濃濃睡意、仿佛夢囈般的聲音,含含糊糊地飄出來︰
“……小崽子……畫符……天賦……異稟……”
“……就是……”
“……方向……”
“……有點歪……”
“……招來的……”
“……都是些……愛滾球球的……”
“……沒出息……”
“……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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