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山早已習慣了這種在兩位老首長交鋒時，既不能插嘴，又得時刻待命的情況。
周遠山去泡茶了，這時候林老把頭湊近謝老跟前開口︰
"老謝，我這可是去年閩省送來的頭茬大紅袍，我庫房里統共就三罐，可是珍貴的緊吶！
要不是看你今天又輸給我一罐茶葉，我可舍不得喝哦！"
說話間，林老蒼老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叩擊，仿佛在彈奏一曲得意的小調。
謝老冷哼一聲，布滿皺紋的臉皺成核桃︰"你這老狐狸，上次圍棋賭局要不是我手抖走錯一子，指不定誰的庫存多呢......"
話音未落，周遠山端著兩杯茶走了過來。
給兩位老首長每人奉上一杯，周遠山隨後又走到一旁待命。
林老瞄了一眼茶杯，看到茶杯里浮著厚厚一層茶葉，頓時吹胡子瞪眼
"遠山啊！你當這是熬中藥呢？糟蹋東西！怎麼放這麼多茶葉嘛！"
周遠山喉結動了動，欲言又止。
方才泡茶時，林老特意叮囑"往濃了泡，老謝輸了棋心里窩火，泡濃點讓謝老泄泄火"，這會兒卻成了自己的不是。
他悄悄瞥向林老，卻見林老正捧著茶杯，透過裊裊熱氣朝他擠眼楮。
正在這時，謝老的警衛員小吳匆匆推門而入，懷里抱著個印著"軍用物資"的鐵皮盒。
"首長，茶葉拿來了！"小伙子嗓門洪亮。
"喊什麼喊！"謝老抓起茶盞重重擱在檀木茶幾上，震得幾片茶葉濺出來。
"自己的東西往出拿，還說這麼大聲干嘛！"
小吳漲紅著臉，求救般看向周遠山，卻見對方攤開雙手，無奈地聳了聳肩。
林老適時打起圓場︰"遠山，替老謝收著。"
他特意把"收"字咬得極重。
"等下次他再贏回去嘛！——要是還有下次的話！"
“哼~我用得上你幫我收東西！”謝老沒好氣的說了一句，然後把杯中茶一口喝掉。
“再給我泡一杯來！”
話音未落，謝老已經把空茶杯重重推向周遠山︰"小周，再泡！濃的！"
林老見狀也是笑嘻嘻的說道︰“遠山，快，快給老謝頭再泡一杯，好讓老謝消消氣吆。”
就在周遠山轉身時，小吳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他掏出來一看，屏幕上手機號來電顯示屬于甘省。
作為謝老貼身警衛，他自然知道這個號碼能繞過總機直接打進來，必然是有重要事情。
"您好，哪位？"小吳走到窗邊，壓低聲音。
電話那頭傳來略顯滄桑的聲音︰"我是劉覺民，甘省維湖縣的，以前是謝老警衛班的......"
小吳瞳孔微縮，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那可是警衛連一班的班長，而且還救過謝老的命。
當年可是背著謝老跳出雷區的狠人啊。
而且小吳也是一班的，劉覺民也算是小吳的老班長了。
“老班長，我是小吳，您稍等，我請示一下首長。”
隨後小吳快步走到謝老跟前"首長，劉覺民班長電話。"
小吳快步上前，謝老的手還沒踫到手機，聲音已經先傳了出來︰
"小劉？劉覺民。你小子還知道給我打電話？"
"首長！原警衛班班長劉覺民向您報到！"電流聲里傳來鏗鏘有力的聲音。
雖說劉覺民現在年過不惑，但這一嗓子吼出來還是有點氣勢在的。
謝老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攥著手機，渾濁的眼楮突然泛起亮光。
窗外的陽光掠過他銀白的鬢角，恍惚間讓人看到四十年前那個在邊境指揮作戰的年輕師長。
"子豪的朋友也是你們那邊的孩子，這次是參加朋友的婚禮去了，我讓他順便去看你，人來過沒？"
謝老的語氣不自覺地柔軟下來。
劉覺民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帶著西北漢子特有的口音︰“小首長可能這兩天忙，還沒來呢……”
話音未落，電話那邊的劉覺民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謝老握著手機那枯瘦的手指不自覺的緊緊攥了起來。
謝老仰起頭，喉結艱難的上下滾動，像是要把什麼滾燙的東西咽回去。
“你這小子，當年在雷區背著我的時候都沒見你喘的這麼厲害啊！怎麼樣，身體一直沒有恢復好嗎？”
“嘿嘿，老首長，相比那些把生命永遠留在前線的兄弟，我這都算是最幸運的啦！”劉覺民調整了一下呼吸，故作輕松的說道。
電話兩端突然都安靜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劉覺民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
“首長，您可要保重身體啊，我可能再沒機會來京城看望您了……”
“屁話！”
謝老突然暴喝，震得手機擴音器都有點嗡嗡作響。
緊接著謝老繼續開口︰“現在倒是跟老子煽上情了，你小子當年背著我踩響地雷，要不是你反應快……”
說著謝老聲音戛然而止，整個房間只剩下沉重的喘息聲。
良久，謝老緩和了一下情緒繼續開口︰“小劉，你與我有救命之恩啊，你一定要保重身體，我還等著你來京城看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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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我親自陪你去看升國旗！”
“好，那我就爭口氣，爭取找機會來京城看望您！”劉覺民笑著回應道。
“好，那可就說好了，這可是軍令啊！”
隨後謝老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小劉，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有事你盡管開口，只要是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任何事我都會為你做主！”
劉覺民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作為一名戰爭年代走過來的老兵，劉覺民完全可以當得起一句錚錚鐵骨的漢子。
在所有事情上劉覺民那可都是沒求過人的，如今為了自己兒子，又不得不做這種自己最看不起的事。
說實話，劉覺民實在是有點難以啟齒啊！更何況這從某種方面來說就等同于改換門庭。
這樣的做法在官場其實是個大忌，劉覺民也是心知肚明的。
一時之間，劉覺民開始打起了退堂鼓，甚至開始有點後悔給老謝打這個電話了。
听到電話那頭又開始沉默起來，謝老還以為劉覺民是遇到了什麼天大的委屈呢，隨即開口道︰
“怎麼，你劉覺民還有什麼難處是我解決不了的嗎？好，我今天就明確的告訴你，不管遇到任何不公待遇，你只管如實相告！”
“我一個賦閑的老頭子沒能力解決，那我就去找總參，我還就不信了，我的兵流了血，還能再叫他流淚不成！”
听到老首長那充滿關懷的話，劉覺民心里暖暖的。
劉覺民忽然想到了其他的事，再三思索一番，劉覺民下定決心，隨即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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