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凍裂隙的風卷著冰渣撲在陳青禾臉上時,她正跪在青銅巨門前——指尖剛觸到門扉上凝結的星塵劍紋,身後廢墟深處突然傳來金屬踫撞聲。那是教廷追兵的馬刺刮過凍裂的石板,比三天前更近了些。
“青禾!”克萊恩的聲音混著風雪撞進耳鼓,少年舉著染血的繃帶踉蹌跑來,銀框眼鏡在他胸前晃出細碎的光,“他們用了追魔銀鏈,結界撐不了——”話未說完便被咳嗽打斷,他左袖空落落的,正是三天前為護她擋下教廷騎士長劍的位置。
陳青禾攥緊掌心發燙的星塵標記。自從解開母親改制的劍鞘,這枚誕生于星塵劍碎片的印記便不再灼痛,反而像塊溫玉貼著皮膚,偶爾會閃過父親臨終前的微笑——就像此刻,當她看見克萊恩眼鏡片上那道新添的裂痕時,記憶突然與羊皮紙上未干的墨跡重疊。
“當星塵劍的碎片歸位時,記住,真正的力量不在劍刃,而在握劍者的選擇。”
她忽然伸手摘下克萊恩的眼鏡。鏡片上的裂痕恰好將斜射的陽光切成兩束,在覆著薄冰的地面投出星塵劍的輪廓——與青銅巨門上的紋路分毫不差。追兵的馬蹄聲里,她听見自己心跳如鼓,想起昨夜在劍鞘夾層摸到羊皮紙時,指尖觸到父親筆記邊緣未干的淚痕。
“他們要的不是碎片。”陳青禾忽然將眼鏡按在巨門的星塵紋路上,裂痕處折射的光斑恰好填滿紋路缺口,冰層深處傳來轟鳴,“他們怕的是有人學會——”話未說完,巨門中央突然迸出星芒,那是母親斗篷上的魔紋在發光,當年為了給她做劍套,母親剪下了斗篷最後一片完整的星塵織錦。
克萊恩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看見過羊皮紙上的預言對嗎?‘當碎鏡映出完整的星芒,握劍者將成為新的錨點’——他們追了三代人,就是怕星塵劍的力量不再需要宿主。”少年指尖沾著血,卻在冰面上畫出教廷禁書里的星圖,“你父親當年沒寫完的筆記,最後一句是‘選擇不是握劍,而是放下’。”
追兵的號角聲刺破風雪的剎那,陳青禾松開了攥著劍鞘的手。碎晶殘片順著指縫落在冰面,卻沒有發出踫撞聲——它們在觸到克萊恩畫出的星圖時,竟像被風吹散的熒光,紛紛融入冰層下閃爍的星芒。巨門緩緩開啟的轟鳴中,她看見門後不是新的廢墟,而是無數光點在漂浮,每個光點里都映著一張臉︰是父親臨終的微笑,是母親縫劍套時垂落的白發,是克萊恩為她擋劍時染血的側臉,甚至還有十年前在教廷孤兒院,那個偷偷把面包分給她的小修士。
“原來真正的歸位……”她指尖劃過最近的光點,星塵標記突然化作流光,順著紋路滲入巨門,“不是碎片拼合,是記住所有讓劍有了溫度的名字。”當第一枚追魔銀鏈砸在巨門上時,陳青禾轉身望向追兵——那些披著銀甲的騎士瞳孔里,映著冰層下浮動的星芒,像無數個曾在時光里閃爍的清晨。
她沒有拔劍。而是將克萊恩的眼鏡塞進他掌心,裂痕處的光斑恰好落在少年顫抖的手背上︰“你說過,星塵劍的劍柄刻著最初鑄劍者的名字——不是為了榮耀,是為了讓每個握劍的人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一個人。”話音未落,巨門在身後轟然閉合,門扉上的星塵劍紋卻漸漸沉入冰層,與那些光點融為一體,在新的暴風雪席卷時,凝成冰面下永不熄滅的星芒。
克萊恩望著她掌心淡去的標記,忽然听見遠處追兵的馬蹄聲變了節奏——不是沖鋒,而是徘徊。某個騎士翻身下馬,指尖觸到冰面下的星芒,頭盔下露出驚訝的神情——那是當年在孤兒院給過她面包的小修士,此刻銀甲上還別著她送的星塵草干花。
“走吧。”陳青禾撿起落在腳邊的羊皮紙,未寫完的筆記背面,不知何時浮現出母親新的字跡︰“當你學會讓星塵住在心里,便不再需要劍鞘。”她將紙折好塞進內袋,轉身走向風雪深處,克萊恩看見她發梢沾著的星塵熒光,正隨著步伐輕輕搖晃,像撒了一把不會熄滅的晨露。
永凍苔原的夜來得很快。當最後一縷陽光掠過冰層,路過的旅人看見冰面下有星芒在流動,它們時而聚成劍的輪廓,時而散作人名的筆畫。有人蹲下細看,發現某簇星芒里映著兩個交疊的影子——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正將碎鏡拼成的星芒,輕輕按進凍土深處。
那是舊傳說的終點,也是新黎明的伏筆。就像陳青禾此刻摸著胸口輕笑的那樣——原來父親沒說完的話,母親早已用魔紋織進了劍鞘︰真正的力量,從來不是劈開黑暗的劍刃,而是讓握劍的人,在黑暗里也能記住,自己曾被誰的星光溫暖過。
風雪漸歇時,冰層下的星芒突然亮了些。它們在等待,等待下一個路過的人,撿起那片屬于過去的星塵——不是為了握劍,而是為了懂得,為何有些名字,永遠不該被凍在永凍的時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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