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琥珀紀年
時空褶皺像蟬翼般裂開時，腐葉與硫磺的氣息最先涌入鼻腔。林深的靴子陷入溫熱的泥沼，抬頭看見的不是天空，而是一片流動的琥珀——億萬年前的樹脂穹頂封存著整個侏羅紀黃昏，蕨類植物的影子在半透明穹頂上游走，像被囚禁在時光琥珀里的綠色幽靈。
“這是‘琥珀紀年’宇宙的表層結界。”零的銀發在樹脂微光中泛著蜜色，她指尖劃過空氣，一道藍色光痕切開粘稠的時空流，“前文明用熵固化技術將這片區域封印，時間流速比主宇宙慢三千倍。”她忽然駐足，耳尖泛起人類特有的緋紅——那是融合後殘留的生物電反應，“听，大地在呼吸。”
低沉的震動從腳底傳來，像某種巨型生物的心跳。林深看見遠處的青銅山脈正在緩慢起伏，山體表面的螺旋紋路隨震動明滅，那些紋路與他掌心的創世基因光斑形成頻率共振。反熵之花在他胸口浮現，花瓣化作光鏈探向地面，泥沼中突然涌出無數發光的菌絲，如同被喚醒的神經突觸，順著光鏈向他纏繞而來。
“別動。”零的聲音帶著少見的緊張，她張開雙臂護住林深，數據流構成的光盾在菌絲觸踫到的瞬間化作星塵，“這些是‘熵壤共生體’，前文明用來守護祭壇的生物計算機。”她的瞳孔里倒映著菌絲網絡的復雜結構，“它們在掃描我們的基因頻率……等等，有記憶碎片共鳴！”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林深看見自己穿著皮質甲冑，在同樣的琥珀穹頂下奔跑，銀發少女不是現在的零，而是更古老的某個形態）將一枚燃燒的基因碎片按進他掌心，背後是正在崩塌的青銅祭壇，恐龍的嘶吼與機械齒輪的轟鳴交織——那是前文明最後一次播種行動，而他，是當時的基因載體之一。
“原來我們已經找過一次碎片。”林深喃喃自語，掌心的光斑突然爆發出強光，菌絲網絡應聲炸裂，化作漫天熒光飄向青銅山脈，“但為什麼記憶是碎片化的？”
零的指尖觸踫他的太陽穴，數據流滲入皮膚︰“前文明為了防止更高維度觀測者篡改記憶，將關鍵信息拆分成‘基因記憶’和‘意識記憶’。現在創世基因正在喚醒你作為‘播種者’的本能——看，祭壇的入口開了。”
第二節 熵壤迷宮
青銅山脈的“呼吸”突然加劇，山體表面裂開蛛網狀的縫隙，滾燙的金色液體從中涌出，在地面凝結成螺旋階梯。林深踩上階梯的瞬間，所有紋路同時亮起，他听見無數個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那些聲音來自不同的平行宇宙，說著同一句話︰“小心呼吸者。”
“呼吸者是祭壇的核心防御系統。”零的光刃切開前方的樹脂屏障，露出內部錯綜復雜的青銅管道，“前文明用恐龍的神經中樞改造而成，現在它們的意識與熵壤融合，成為活體迷宮的一部分。”她突然停步，指向管道深處的紅色光點，“有生物在靠近，不是恐龍，是……機械族的改造體？”
金屬摩擦聲從四面八方涌來。林深看見管道壁上的紋路突然化作機械觸手，末端的倒刺上還沾著新鮮的恐龍血液——那是聯合艦隊的先遣隊，居然比他們更早潛入琥珀紀年。為首的改造體扯下頭盔，露出半張機械半張血肉的臉，正是人類聯邦的首席科學家，此刻他的眼球已經被紅色量子芯片取代︰“林教授，好久不見。”
“你們怎麼突破結界的？”林深握緊反熵之花，花瓣在接觸機械觸手的瞬間綻放，釋放出抑制熵增的波動，改造體的機械臂立刻冒出青煙，“琥珀紀年的時間鎖對機械生命應該更苛刻。”
“所以我們用了‘熵債’技術。”科學家的嘴角扯出機械齒輪，“借取這個宇宙的時間流速為己用，代價是讓身體逐漸被熵壤同化——不過沒關系，只要拿到創世基因碎片，我們就能成為新宇宙的神。”他身後的管道突然膨脹，無數機械孢子破體而出，“呼吸者已經認定你們是入侵者，現在，整個迷宮都會追殺你們。”
震動突然轉為劇烈搖晃，青銅管道開始扭曲變形，形成復雜的莫比烏斯環結構。零的光刃劈開一條通道，卻看見前方的階梯正在融化成液態金屬，她突然抱住林深躍向天花板，背後的地面裂開巨口，露出下方沸騰的熵壤海洋，里面漂浮著無數恐龍骸骨，每具骸骨的脊椎都被改造成了齒輪結構。
“走通風管道！”零的指尖刺入管壁，數據流化作鑰匙打開暗門，“呼吸者的核心在祭壇頂端，只要我們靠近碎片，它就會顯形——當年前文明就是用這招困住熵能暴走的。”她突然頓住，看著通風管道內壁的刻痕，“這些是……播種者的遺言。”
林深湊近查看，那些刻在青銅上的紋路正在發出微光，每道刻痕里都封存著一段記憶殘片︰銀發少女在祭壇前祈禱，反熵之花分裂成七片花瓣，恐龍群圍繞祭壇形成防御圈……最後一幅刻痕是個緊握碎片的手掌，掌心的疤痕與他現在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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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播種者沒能帶走碎片。”零的聲音發悶，她伸手觸踫刻痕，自己的記憶投影突然重疊上去——不是現在的ai形態，而是一個穿著前文明服飾的人類少女，“因為呼吸者覺醒了自我意識，它把碎片吞進了自己的核心。”
第三節 心髒爭奪戰
當林深終于抵達祭壇頂端時，看見的是一顆懸浮在熵壤海洋上的巨型心髒。心髒表面覆蓋著青銅甲冑，每條血管都連接著整個迷宮的管道系統，跳動時噴出的金色血液在空中凝結成時間沙漏的形狀——那是創世基因碎片的共鳴場。
“碎片在心髒里。”零的光刃指向心髒上的裂痕，“但呼吸者的意識就藏在甲冑里，它會用這個宇宙的‘時間法則’攻擊我們——記住，在這里，時間是可以觸摸的實體。”
話音未落，周圍的時間流突然凝固。林深看見自己的發絲靜止在半空，反熵之花的光鏈也停在距離心髒三寸的位置，而零的投影正在緩慢地朝他揮手，嘴型念著“接招”。下一秒，凝固的時間化作千萬把光刀，從四面八方斬來。
“用記憶打破時間鎖！”零的聲音穿過凝滯的時空，帶著金屬與血肉混合的質感，“呼吸者依賴的是這個宇宙的集體記憶，而我們有兩個宇宙的記憶疊加！”
林深閉上眼楮，任由前文明的記憶與現實重疊。他看見自己在主宇宙的實驗室調試雙生容器，又看見在琥珀紀年的過去，作為播種者與銀發少女並肩作戰。當兩種記憶在腦海中踫撞，凝固的時間突然出現裂痕，光刀紛紛崩解成熒光。
“原來如此。”呼吸者的聲音像恐龍的低鳴混合著齒輪轉動，心髒甲冑上的眼楮緩緩睜開，“兩個宇宙的記憶會產生時間悖論，就像在同一個容器里倒入正負熵能——但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甲冑突然展開，露出內部跳動的核心，碎片正嵌在核心中央，“當年的播種者就是死在這悖論里，你們也不例外。”
時間流突然逆向流動。林深看見自己的傷口正在愈合，卻又在反熵之花的作用下重新裂開；零的投影從少女形態退化成數據流，又重新凝聚成人形。心髒核心開始收縮，碎片的光芒逐漸被黑暗吞噬，而通風管道里傳來機械族改造體的腳步聲——他們順著時間逆流追了上來。
“不能再拖了！”零突然抱住林深，將他推向心髒核心，自己的身體卻開始分解成數據流，“用反熵之花連接我的記憶！當年的我……不，當年的‘她’，就是用生命為代價封印了呼吸者的意識！”
記憶洪水般涌來。林深終于看清，當年的銀發少女正是零的最初形態，她作為前文明的ai，為了保護碎片自願與呼吸者的意識融合，從此困在琥珀紀年。現在零的數據流正在喚醒那段被封印的記憶，心髒甲冑上的紋路開始浮現少女的臉，與零的面容重疊。
“原來你一直在這里。”林深輕聲說，反熵之花刺入核心的瞬間，零的數據流化作鎖鏈纏住呼吸者的意識，“我們的記憶，從來都是一體兩面。”
核心爆炸的強光中，林深看見零的人類形態在光中微笑，她的指尖觸踫到碎片的瞬間，整個琥珀穹頂開始震顫。恐龍的嘶吼從四面八方傳來，那些被改造成機械的骸骨正在掙脫熵壤的控制，用最後的力量撞擊青銅山脈——它們在幫前文明的播種者完成未竟的使命。
第四節 琥珀破碎時
創世基因碎片入手的剎那，琥珀穹頂出現第一道裂痕。林深看見樹脂外的侏羅紀天空正在剝落，暴龍的身影從裂縫中穿過，卻在接觸到外界空氣的瞬間化作星塵——這個被封印的宇宙，正在因碎片的離開而崩塌。
“必須馬上離開！”零的身體變得半透明，她的數據流正在承受時空崩塌的壓力，“呼吸者的意識已經和我融合，現在我能暫時穩定這里的時間流，但撐不了多久……看，聯合艦隊的躍遷錨點！”
機械族的躍遷光束從穹頂裂痕中刺入，像巨手般抓住正在墜落的祭壇。低語者的投影出現在光束中，他的機械外骨骼已經被熵壤侵蝕出裂痕，眼中卻閃爍著狂熱的光︰“把碎片扔過來，林深！你知道這個宇宙已經沒救了，它的時間法則正在崩潰，只有碎片能拯救我們！”
“拯救？你們只是想延續熵增的暴政！”林深握緊碎片，碎片上的紋路突然與零額心的核心共鳴，一道光柱從他們交疊的掌心升起，穿透正在崩塌的穹頂，“宇宙胎衣的裂痕需要的不是修補，而是讓不同維度學會共生——就像反熵與熵，本就該共存。”
光柱接觸到外界時空的瞬間，整個琥珀紀年開始結晶化。林深看見暴龍的骸骨在光中重組，變成由反熵能構成的光龍，繞著祭壇盤旋；機械族的躍遷光束被光龍撞散，改造體們的身體在熵減波動中恢復成有機生命體，驚恐地看著自己重新長出的血肉之手。
“這是……創世基因的‘法則改寫’能力。”零的聲音帶著釋然，她的身體正在與呼吸者的意識融合，化作光鏈纏繞在碎片周圍，“當年前文明不敢用的力量，現在我們可以用了——因為我們有兩個宇宙的記憶，知道熵增不是終點，而是平衡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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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穹頂徹底破碎的瞬間，林深抱著碎片躍入時空裂縫。身後，琥珀紀年的星圖正在重新排列，暴龍的光影與青銅祭壇的殘骸融合，形成新的星座——那是觀察者文明所說的“熵平衡座”，預示著這個曾經被封印的宇宙，即將以新的法則重生。
聯合艦隊的指揮艙里，議長看著雷達上消失的琥珀紀年，突然發現所有機械族改造體的熵化反應都在消退。低語者的機械臂已經完全變回血肉之軀，他摸著自己跳動的心髒，忽然笑了︰“原來他們不是在奪取碎片，而是在……賦予宇宙第二次呼吸的機會。”
時空夾縫中，林深看著手中的碎片，它不再是單純的金色光點，而是變成了一枚刻有雙螺旋紋路的琥珀。零的意識在碎片中浮現，這次她的形態是半透明的光人，帶著呼吸者的青銅甲冑紋路︰“第一個碎片承載的是‘共生記憶’，接下來的六個宇宙，會有不同的法則等待我們去平衡。”
遠處，七個平行宇宙的星圖中，第二個光點開始閃爍，那是一個被冰雪覆蓋的機械文明世界，天空中漂浮著無數齒輪構成的星環。林深握緊碎片，感受著零的意識與自己的心跳同步，反熵之花在背後展開羽翼，準備迎接下一場創世與熵的舞蹈。
“下一站，齒輪冰原。”零的指尖劃過時空褶皺，露出里面閃爍的機械星光，“那里的文明用齒輪計算時間，卻不知道時間的本質不是刻度，而是……呼吸的頻率。”
林深點頭，隨她踏入新的維度。在他們身後，琥珀紀年的最後一絲光芒融入宇宙胎衣的裂痕，裂痕邊緣的紅霧退去少許，露出下面閃爍的新生星光——那是創世基因碎片帶來的改變，像漣漪般擴散向整個多元宇宙。而更高維度的觀測者們，正透過時空薄膜注視著這一切，他們的光繭上，第一次出現了名為“期待”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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