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妄的後背撞在山神廟殘牆上時,肋骨幾乎要碎成渣。
身後三道破空聲逼近,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三天前越獄時被修士種下的追蹤符,到底還是引來了追兵。
"練氣三層的小逃犯,也敢殺我青蚨門的外門弟子?"為首的灰袍修士甩動鎖鏈,鏈尖淬著幽藍毒霧,"把命留下,算你給師兄賠罪。"
謝妄咬著牙往神龕下縮。
神案上的泥胎菩薩缺了半張臉,碎瓷片扎進他手背,疼得他倒抽冷氣。
鎖鏈擦著他耳邊釘進牆里,木屑紛飛中,他瞥見神龕角落蜷著具枯骨。
那枯骨坐姿詭異,脊椎幾乎折成兩半,雙手卻死死扣著一本青銅書——封皮刻滿他從未見過的紋路,像活物般泛著冷光。
"跑啊?"第二道鎖鏈纏住他腳踝,灰袍修士獰笑著拽人,"等老子抽了你的筋......"
謝妄突然暴起。
他反手抓住枯骨的手腕,指甲縫里滲血——那手骨硬得像精鐵,他咬著牙掰," "的一聲,指骨斷裂的脆響混著自己的悶哼。
青銅書入手的剎那,整座山神廟劇烈震動。
"轟!"
泥胎菩薩轟然坍塌,謝妄被氣浪掀飛,撞在供桌角上。
他眼前發黑,卻看見那本書正浮在半空,青銅書頁"嘩嘩"翻卷,一道青光如活物般鑽進他心口。
"叮——"
機械音炸響在腦海里,謝妄疼得蜷縮成團,听見自己喉嚨里發出不屬于自己的聲音︰"紅塵劫任務觸發——救下賣炭翁一家,阻止炭銀被掠。"
"你...你搞什麼鬼?"灰袍修士的聲音突然變了調,謝妄抬頭,看見對方臉上浮起驚恐,"他身上的氣...怎麼突然..."
謝妄發現自己的手在動。
不是他控制的。
練氣三層的修為像被點燃的火藥,順著經脈瘋狂涌動。
他听見自己低喝一聲,拳風裹著破空聲直取灰袍修士面門——那修士明明是練氣七層,此刻卻像被抽了筋骨的蝦米,連躲閃都做不到。
" 嚓!"
鼻梁碎裂聲混著肋骨斷裂聲。
謝妄的膝蓋頂在第二個修士丹田上,听見對方慘叫著跌落神階;第三個修士剛祭出法器,他反手抓起供桌上的斷香,竟生生刺穿了那人咽喉。
血濺在青銅書頁上,瞬間被吸收。
謝妄看著自己染血的手,耳中嗡鳴,眼前突然一黑。
再睜眼時,他正躺在山神廟的干草堆里。
晨霧從破門灌進來,謝妄摸向胸口——那里多了道淡青色紋路,像本書頁形狀的胎記。
掌心躺著枚指甲蓋大小的碎片,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湊近能听見細碎的呢喃︰"因果碎片•初階,已融合。"
"這到底是什麼..."他喃喃自語,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大牢里听見的傳聞。
老獄卒喝多了酒,拍著欄桿說︰"天地法則要亂咯,听說上古三千道君定的規矩,現在漏得跟篩子似的——因果能篡改,命運能捏扁,連生死都能顛倒..."
青銅書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清晰了些︰"任務完成度100%,獎勵已發放。"
謝妄猛地站起,卻見神龕下的枯骨不知何時化作了飛灰。
他蹲下身,在灰里扒拉出半枚玉牌,刻著"守閣"二字——那是天閣修士的標記,而天閣,正是傳聞中"守舊法則"的老古董們待的地方。
天際突然裂開一道血紋。
謝妄抬頭,看見血色雷紋像活物般蔓延,所過之處雲層翻涌如沸水。
青銅書在他胸口發燙,一頁紙緩緩浮現,上面用金漆寫著︰"三日後,第二任務觸發。"
"什麼任務?"他對著空氣喊,沒有回應。
山風卷起地上的血衣,謝妄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全好了。
他摸了摸腰間——越獄時藏的半塊碎銀還在,可那三個追殺他的修士,此刻正橫七豎八倒在廟外,身上沒有傷口,只有眉心一點青斑,像被某種法則直接抹除了生機。
"謝妄!"
遠處傳來樵夫的吆喝。
他警覺地縮到門後,卻听見兩個挑柴的漢子路過山神廟,其中一個壓低聲音︰"听說南境小鎮出怪事了?
有繡娘用繡品封因果,前兒個王屠戶殺牛的因果,竟被塊繡帕給......"
話音未落,兩人已走遠。
謝妄盯著他們的背影,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胸口的青銅紋路——因果、繡品、南境小鎮......這些詞像根細針,突然扎進他混沌的思緒里。
血色雷紋還在天際翻涌。
謝妄扯下塊衣襟裹住因果碎片,轉身走出山神廟。
風卷著他的破衫,他望著遠處連綿的青山,喉結動了動——三天後,會是什麼任務?
那繡娘的傳聞,又和他手里的碎片有什麼關系?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從今天起,他的命,再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