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哥，你真在咱們這林子里看到過狗熊啊？”
“那咱要是真遇上了，能干得過不？”
“主任說的蝗蟲災害也不知道啥時候到，弄得人心惶惶，大家伙連樹皮都快扒了放到腌菜缸里了。”
……
他話密，一茬接著一茬。
沒人搭理，也能讓話不掉地。
陸向榮劍眉一挑，挑了幾句重要的回答。
他倒是挺喜歡小徐這性子的。
不過可苦了張山青這個悶葫蘆，他跟小徐截然是兩個極端。
一直听著小徐滔滔不絕的說話，算是要把他逼瘋了。
最後，張山青悶著嗓子說道︰“你能閉嘴不？”
小徐一愣，烏黑溜圓的眼眨了眨。
總算是安靜些。
很快，他們進了密密匝匝的林里。
黑綠灌木片片，到處橫生的野草足有他們小腿高。
現在這時候還早，林子里的霧氣還沒徹底散去。
連刮在臉上的風都帶著黏膩的潮腥味。
腐葉和濕土踩在腳底下直打滑。
他們腳底下蹬著的黑布鞋和草鞋，不等半圈下來就裹滿了泥。
還得在糙樹皮和尖銳石頭上蹭掉，否則走起路來直踉蹌。
背著槍的人不多，大多是弓弩和耙子斧頭。
畢竟都是百姓，會用槍的人實在太少。
把握不住要領，反而還容易把自己給崩了。
到時候得不償失，更完犢子。
尤其是老黑子，他體型壯碩寬實，走起路來哈哈喘氣，跟那哈巴狗似的。
“累死我了，咱們這一味地盲走也不是個法子。”
“還不如找準獵物在哪，直接端它個一窩！”
他這話一落，人群里激起不少回響。
總共上山的有十來號人。
現在都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著，行進腳步也慢了下來。
陸向榮眯了眯眼，轉身看來，“就你這體格子，中看不中用。”
“假把式，虛！”
老黑子一下就破防，“你說誰虛？”
陸向榮比了個遜斃了的手勢，“將來娶媳婦兒，炕頭你別認慫！”
一句話就把老黑子逼得沒了下聯。
他臉紅脖子粗的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啥。
小徐笑著上來打圓場，“榮哥，我腿腳快，我去前頭探探路！”
陸向榮也沒多想，直接就同意了。
只囑咐他注意安全。
放眼整個趕山隊，能分到槍的人不多，小徐卻是其中一個。
腦袋靈光，腿腳快，還會點槍法。
這已經算是不錯的助力了。
陸向榮要求不高，只要這些人听話就成。
見後頭幾人喘得厲害，他無奈，只能下令原地先休息。
等著小徐從前頭回來再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日頭逐漸爬上山頂。
陽光撲灑下來的瞬間，即便有層層疊疊的樹葉作遮擋，可還是曬在背上直烤得慌。
關鍵是林子里濕氣重，又悶又曬，都快喘不過氣了。
所有人都大口喘息著，呼扇著衣裳降溫。
老黑子朝著前頭張望兩眼，“這小徐該不會是自己找涼快地方偷懶去了吧？咋還不回來，都有兩刻鐘了。”
陸向榮眼中滑過一道沉光，“壯子，去前頭瞧瞧。”
“好 ！”
陳壯背上槍就走，結果他還沒走兩步，前頭猛地傳出一聲哨子響！
陸向榮當即眉頭一沉，這哨子聲，他識得！
是小徐在山腳下吹的那聲！
“不好，前頭有事，趕緊跟我走！”
陸向榮一聲令下，後頭的人誰也不敢耽擱。
趕忙抄起家伙，跟上陸向榮的步子。
陸向榮速度極快，步子拉得又大又穩。
後頭人可費了老鼻子勁，才勉強沒被落飛。
“這小子在山里怎麼跟猴似的？這麼崎嶇的山路，走起來硬是跟平地沒差別！”
“好家伙，快別說了，節省點體力，趕緊跟上！”
“不然還不知道要被那個嘴毒的家伙咋嘲諷。”
嘴毒的家伙，指的是陳壯。
前頭林子里，到處都是突出地表的粗壯老樹根。
稍有不慎就能被絆個跟頭。
陸向榮常年游走在山頭，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只見前頭草叢發出一陣不同尋常的簌簌響聲。
小徐正貓著身子蹲在前頭，只見他滿臉興奮地盯著丘陵平地。
陸向榮隔著老遠就看見那一群梅花鹿！
“算咱們今天運氣好，居然能獵到鹿肉！”
陸向榮劍眉一挑，眼中全然是興味。
他在東星大隊的山頭，也有些日子沒看見過鹿了。
二話不說，他直接端槍。
陳壯兩人跟在身後，自然也是槍口和弓弩對準前方。
正當他們準備獵殺時，老黑子帶著兩人直接沖出來，雙臂張開地攬在身前。
“不行，這可使不得！”
“鹿群是老山神眷顧的物種，要是打了鹿會被老山神懲罰的！”
“對對對，俺爺說了，鹿是老山神的使者 ！”
老黑子也顧不上害怕了，說啥也不肯讓他們打。
也正是因著這兩聲粗嗓門，驚了鹿群。
“呦呦——”
那頭最強壯的公鹿發出聲高亢喊叫，領著鹿群就三兩下就重新跳進林里。
鹿這東西本來就生性膽小警惕，現在再要抓，只怕是難了。
陸向榮暗罵一聲，到嘴的好鹿肉全跑了！
鹿血是大補，鹿茸更是難得的藥材。
反手賣到城里能賺不少錢！
關鍵是鹿皮啊，保暖的上好原材料！
隨便做做，一張皮子就能賣個百十來塊。
“俺管你說啥呢，反正就是不行！”
“你們不是農場的，不知道老山神的庇護對我們多重要！”
“農場這麼多年風調雨順，給上頭和國家貢獻了多少糧食？你說打就想打，門都沒有！”
老黑子梗著脖頸，說啥也不讓。
陸向榮後槽牙都咬緊了，“你個封建迷信，就該讓紅袖章把你抓起來！”
老黑子害怕，但依舊寸寸不讓，“有種就抓我，反正不行！”
這倔驢模樣可把陳壯給氣壞了，“我說你腦袋是不是有坑啊？飯都吃不上了，還放走這麼一群肥鹿！”
“我看你直接站到西山，啥也別干，每天張開嘴等著喝風就成了！”
兩人爭吵的厲害，不相上下。
陸向榮抬手攔了一把，“再這麼吵下去，天都黑了。”
“我瞧著周遭腳印不對，應該不止有鹿群。”
嗡。
眾人渾身一震，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