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部周遭血管傳來的疼痛,讓他迫不得已捂住眼。
頎長高大的身姿,扶著樹干緩緩俯下。
他甚至覺得自己半張臉已經貼到了濕冷的黑泥上。
“這是怎麼回事。”
陸向榮雙目緊閉,頭遭襲來的陌生感讓他莫名有些發慌。
可這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
等他再睜開眼時,卻眼前一切都變得透明,交雜粗壯的褐色干枝尤若無物。
他一眼就看見了前頭河套深處,埋著的晶亮金沙!
嶙峋金光順著流動的水面浮現出來。
陸向榮心中豈止是一個震撼了的。
只見前頭金光陣陣浮動,密密麻麻遍布在河底。
他知道這里有金沙,卻不知道有如此之多!
前世這該死的馮家到底是昧下了多少啊!
而此時,前面正有幾道挽高褲腿,站在水里的身影。
彎曲的脊背如弓,手里拿著淘金床,篩子還有幾塊大磁鐵。
這本應該都是生產隊農具庫,嚴加保管的集體財產!
現在卻被他們父子私自挪用,有個當村長的爹就是好啊。
陸向榮面色諷刺,不動聲色地接近了些許。
之前馮家父子幾個站在淺灘。
馮正安右胳膊使不上勁,是之前和陸向榮打架落下的病根,骨頭沒有完全接上。
他手里抓著竹條篩,想下挖出含金層的流沙,不斷借著河流的沖刷分離出。
陸向榮把他們的動作盡收眼底,眸光譏誚。
估計他們是頭一天來,還沒找到淘金的竅門。
晃動篩子不得法,無法完全將砂石和金沙分離。
那些黑色淤泥弄了滿手滿腿,馮正安不滿地嘟囔道︰“這地方能有啥金子,爹,你別是看錯了吧。”
馮海生拉著老臉,陰沉視線掃過周遭密林,“都給老子小聲些,被別人听去,這財富都得給整個村里做了建設!”
“廣場設施還有村里的水電,不都得要錢?這批金沙要是想進咱自己的兜,就給我悄沒聲地干!”
隨後他粗獷的嗓門更是壓沉了幾分,“老大從城里傳回話來了,這種黑色沙粒里頭含金礦,讓咱留心。”
“要是真能找到,你大哥在城里也能更上一步。”
“以後咱家全挪到城里,還不跟著水漲船高?”
後面跟著的兄弟倆一听,“還是爹想得長遠。”
“等大哥當了主任,先把陸家的地收了,看他們一家子還怎麼蹦噠!”
……
他們貪婪狡詐的說話聲,徑直傳到陸向榮耳朵里。
陸向榮漆黑眸底更是深邃,“呵,還真是看得起我們啊。”
只要被淘出金子,別管克數,那是正兒八經的真金實銀!
馮家正是因為淘了幾十克金沙,竟然在城里換了幾千塊錢!
要知道,現在這年頭,幾千塊錢能頂得上廠里正式職工幾十年的工資。
說是一夜暴富都不為過。
馮家父子在前頭忙活,陸向榮也沒閑著。
他從地頭來得急,沒帶家伙,但山里處處都是好材料!
陸向榮左右尋思看了兩眼,當即從旁邊灌木底下抓過來個y形樹杈。
拿在手里掂了掂,長度和重量都剛好。
唇角惡劣的扯出絲弧度,當即從頭頂樹干扯下來截藤蔓。
抽去外頭那一層褐綠色的皮,露出中間最韌性的芯兒。
在泥漿里泡了泡,不僅有韌勁,而且還夠彈性!
陸向榮三下五除二就做了個簡易版的彈弓。
別看材料粗制,威力可不小!
當初他在山里就是借著這種彈弓,才激怒野豬教訓馮明順。
這回,他的目標可不是馮家兄弟。
陸向榮漆黑眉眼中,冷光翻滾。
下一秒,一顆大小適中的石子徑直被他射了出去!
“誒喲!”
馮海生膝蓋回彎處驟然一疼,整個人都猝不及防地向前趔趄。
這麼一摔,他直接臉朝下地砸進了河溝。
“爹!”
馮正安兩人急得臉紅脖子粗,大吼一聲,也顧不上手里淘金的篩子,扔了就連忙朝馮海生過去。
由于是在水里,腳下又是淤泥流沙,行動起來處處受阻。
馮海生接連在底下灌了好幾口水,才被撈起來。
“爹,你沒事吧,還能認出我是誰不?”
“快快快,趕緊給咱爹順順氣!”
馮正安兄弟倆趕忙將他拉到岸上。
馮海生嗆得老臉黑紅,肺管子直疼,“奶奶個腿的,哪個雜種暗算我!”
剛才事發太過突然,他也沒看清打在腿上的是個什麼玩意。
只知道又尖又硬,讓他瞬間腿上卸了力。
馮昊陽擰著眉,“暗算?爹,你是說有人在這?”
兩兄弟虎背熊腰,當即起身,抓起家伙就朝著四周看。
尤其是馮正安,眼里迸射出陣陣寒光。
他朝前走幾步後,抄起根木棍朝著灌木叢橫抽!
樹葉 的被掃落。
他這才滿意的扭身往回走,“爹,哪有人啊,別是你老眼昏花的看岔了吧。”
孫海生糙黑老臉上閃過狐疑,“不可能啊。”
“那咋好端端的,這東西就撞上我的腿了。”
馮昊陽重新走進水里,四下打量。
“這里頭有小魚小蝦,估計是彈出水,正好撞上了。”
剛才那幾口水,嗆得馮海生到現在肺管子還疼。
他是下不去了,干脆就讓兩兄弟在下頭反復淘沙。
殊不知,不遠處的灌木叢後頭,陸向榮笑得都快抽抽了。
他半靠在樹前,捂著嘴,“老東西,活該!”
幸好他剛才打完就換了個位置。
否則被馮正安那幾棍,抽得腦漿子都得滾出來。
陸向榮眼中閃過幽光,彈弓別到後褲腰,嗖嗖兩下就爬上了樹。
站的高,望得遠!
而此時的陸向榮並不知,他盯著別處,自己也落入了旁人眼里。
西頭山坡上。
林婉懷里跨著竹籃,手里還抱著一些蘑菇,“也不知道這些能不能吃。”
就在這麼抬眼的一個空檔,她猛然瞳孔一縮!
“陸、陸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