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的檀木椅被陳烈踹得撞在牆上,發出悶響。
他攥著半塊茶盞的手在發抖,指節泛白得幾乎要滲出血絲︰\"老子在鎮魂司當值時,你們這些毛頭小子還在蹲私塾背《三字經》!
上個月清剿亂葬崗,老子帶著弟兄們在陰霧里熬了七夜,收的陰兵符憑什麼要分一半給中樞?\"
李長風的佩刀\"嗆\"地出鞘三寸,刀光映得他額角青筋直跳︰\"私吞陰兵符是規矩!
上個月巡城隊在西城查到三具被陰兵啃了心肺的尸體,你當我不知道那些陰兵是從哪漏的?\"他反手將佩刀拍在桌上,震得茶盤里的殘茶濺在\"分則可破,合則同滅\"的紙條上,朱砂字暈開一片血污。
陳烈突然撲過去揪住李長風的衣領,兩人的官靴在青磚地上蹭出刺耳的聲響。
窗外的梧桐葉打著旋兒撞在窗紙上,將兩人扭曲的影子投在牆上,活像兩尊斗紅了眼的凶神。
\"都給老子住手!\"門口傳來一聲暴喝。
說話的是守在門外的親兵隊長,他剛舉起配槍,就見一道黑影\"嗖\"地從房梁上竄下——是只通身漆黑的烏鴉,尖喙猛地啄在他手背上。
親兵吃痛松手,配槍\"當啷\"落地,烏鴉趁機叼起桌上那張帶血的紙條,撲稜著翅膀撞破窗紙飛了出去。
陳烈和李長風這才驚覺對方的衣襟已被扯得亂七八糟,同時松手後退兩步。
李長風抹了把嘴角的血,盯著滿地狼藉的文件咬牙︰\"今晚子時換防,我帶玄甲衛守前殿。\"
\"誰稀罕!\"陳烈抓起案上的陰兵符袋甩在地上,符紙\"嘩啦啦\"撒了一地,\"老子帶巡夜隊守後園!\"他踢開腳邊的碎瓷片,大步往外走,軍靴碾過一張寫著\"封印區兵力部署\"的密報,將\"西三殿僅留十人\"的字跡踩得模糊。
此時,營地外十里的密林中,月光正透過樹冠漏下。
神秘預言者裹著灰布斗篷站在一塊刻滿古篆的青岩前,手中的\"歸元\"玉佩正隨著他吟誦的咒語泛起幽藍微光。
他每念一句,玉佩便輕顫一聲,與東陵、西嶺、南淵三地的玉佩遙相呼應。
風卷過他的衣擺,露出腰間掛著的青銅鈴鐺——正是三天前他說\"不小心遺失\"在聯盟藥房的那枚。
\"分則可破,合則同滅...\"預言者的聲音突然變了調,像是有另一個人從他喉嚨里擠出來,\"他們吵得真好听,像極了砧板上的魚。\"他指尖劃過青岩上的刻痕,岩面竟滲出暗紅的血珠,\"陸醉川的城隍力又弱了些,那碗忘魂散該送出去了。\"
與此同時,南淵的山路上,陸醉川正踩著月光疾馳。
他腰間酒葫蘆里的烈酒晃出\"咚咚\"悶響——這是他第三次用酒力壓制衰老,眼角的皺紋已經深如刀刻。
懷里的\"歸元\"玉佩突然發燙,他剛要摸出來看,耳畔傳來破空聲!
\"小心!\"他本能地旋身,左肩卻還是被箭矢擦過。
劇痛順著血管竄上腦門,他踉蹌著撞在樹上,這才看清箭桿上纏著的紅繩——是歸元宗的標記!
更讓他寒毛倒豎的,是箭尾刻著的小字︰\"韓越絕筆\"。
\"韓越...不是死在三個月前的鬼市嗎?\"陸醉川扯下箭矢,傷口處的血剛滴在地上,就化作一團黑霧。
他突然想起沈墨寒昨日的傳訊︰\"預言者的玉佩紋路與歸元宗典籍吻合。\"喉間一甜,他猛地噴出一口黑血,意識開始模糊。
最後一刻,他看見林間陰影里走出個穿玄色勁裝的身影,面容被斗笠遮住,卻在經過他身邊時低聲道︰\"陸樓主,這箭毒叫"忘魂散",等你醒了...可別記恨老兄弟。\"那聲音,分明是韓越!
陸醉川眼前一黑,栽進了路邊的荊棘叢。
聯盟營地的鎮魂司大殿前,沈墨寒的指尖掐出了血。
她盯著掌心的傳訊符——本該傳回陸醉川位置的靈光,此刻正詭異地扭曲成蛇形。\"不對。\"她喃喃著摸向頸間的陰陽環,環上的青銅紋突然燙得灼手,\"是歸元宗的障眼法!\"
遠處突然傳來驚呼︰\"黑霧!大殿里冒黑霧了!\"
沈墨寒抬頭,就見鎮魂司的飛檐下涌出一股股青灰色霧氣,像活物般纏上站崗的親兵。
她旋身從袖中抖出七根銀針,指尖快速結印︰\"陰符訣•破!\"銀針帶著金光刺入霧中,霧氣發出尖嘯,竟分出一股朝她撲來!
\"寒姐!\"
是巡夜的小九。
盲女摸索著撲過來,眉心的朱砂印炸出金光,霧氣觸到光就像雪遇沸水般消融。
沈墨寒趁機拽著小九沖進大殿,就見陳烈和李長風癱在供桌後,身上纏著黑霧凝成的鎖鏈。
\"屏住呼吸!\"沈墨寒抽出腰間的桃木劍,劍身刻著的\"雷\"字泛出紫光,\"這霧吞人氣,是要我們自亂陣腳!\"她揮劍斬斷鎖鏈,陳烈咳嗽著抱住桌腿︰\"這...這比上個月西三殿的陰霧還邪性!\"
\"因為有人想讓我們內斗。\"沈墨寒用劍挑開一縷霧氣,霧氣里竟映出方才陳李爭吵的畫面,\"你們吵得越凶,封印區的兵力越空,上古邪神的爪牙就越容易鑽進來。\"她轉身看向殿外逐漸消散的霧氣,眼神陡然一凝——霧散處,地上有半枚青銅鈴鐺,和預言者腰間的那枚一模一樣。
當陸醉川再次睜眼時,正躺在議事廳的檀木椅上。
他能聞到沈墨寒常用的沉水香,還有酒葫蘆里新換的燒刀子味——是鐵掌趙霸天來了。
\"醒了?\"沈墨寒遞來一碗熱粥,指尖觸到他手背時微微發顫,\"韓越的事我查過了,他的尸體七天前被人從義莊盜走,身上有歸元宗的尸毒。\"
陸醉川接過粥碗,碗底壓著塊青銅板——是他在西嶺廢墟里挖到的,\"我在青銅板上拓了字,你們看。\"他掀開覆蓋的紅布,板上的古篆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歸元宗,成立于前明,專司操控人心、制造分裂。
他們滲透聯盟三年了,從陰兵符私吞案,到李長風和陳烈的矛盾...\"
議事廳里鴉雀無聲。
鐵掌趙霸天的拳頭捏得 響︰\"那老東西預言者)呢?
老子現在就去砍了他!\"
\"別急。\"陸醉川摸出懷里的\"歸元\"玉佩,\"他們要的是我們"分"。
所以現在...\"他突然頓住,目光落在案頭不知何時出現的信封上。
信封是普通的黃紙,封口處用朱砂畫著個扭曲的\"歸\"字。
他剛要拆開,沈墨寒突然按住他的手。
她的指尖抵在信封上,瞳孔里閃過一道金光——這是陰陽術\"觀氣\"。\"有陰煞氣。\"她低聲道,\"像是...用活人的怨氣封的口。\"
陸醉川挑眉,直接撕開信封。
里面只有一張信紙,墨跡未干,寫著︰\"真正的背叛者,是你最信任的人。\"
夜風突然灌進議事廳,吹得信紙嘩啦作響。
沈墨寒的手仍按在信封上,她能感覺到那縷陰冷的氣息正順著指尖往上爬,像條冰涼的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