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第一次發現，這個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頭撿野果的丫頭，眼尾竟生著顆淡褐色的淚痣。
“林野哥，俺...我要去深圳了。”
許晴的粗布鞋尖碾著地上的螞蟻，聲音細得像是山澗里將斷未斷的溪流。
林野怔了怔。
記憶突然閃回半天前——甦顏穿著香奈兒套裝站在果園里，用平板電腦調出德國最新農業機械資料時，許晴默默把沾著露水的野草莓藏到身後的樣子。
“電子廠包吃住，還能學電腦。”
許晴突然抬頭，眼里迸出林野從未見過的火光。
“俺要把流水線每個環節都摸透，將來...”
她頓了頓，把“做的比甦顏更優秀”咽了回去，“將來回來幫襯鄉親。”
林野沒察覺她眼底的暗涌，只當是小妹妹來道別︰“城里不比村里，遇到難處就回來。”
許晴望著他轉身時繃直的脊背，指甲掐進掌心。
她記得三年前暴雨夜，少年也是這樣披著簑衣給她家送米。
如今他一副堅定的模樣，竟比省城來的甦顏還要耀眼。
包袱里的《自學考試指南》被她攥出褶皺。
林野從褲兜摸出個油紙包，里面是今早新摘的八月炸果。
金黃的果肉滲出蜜汁，沾在他帶著繭子的指尖︰“有什麼不懂的給我發微信，哥給你留了二十畝試驗田的管理崗。”
……
恍惚間好像所有人都離開了自己。
林野突然覺得自己的果園有點安靜。
暮色染紅果園時，林野躺在草垛上數星星。
神農血脈在經脈里汩汩流淌，月光透過枝葉在他喉結投下銀色漣漪。
那些曾被村民嘲笑的“瘋話“，此刻在神力催動下化作具象的藍圖︰智能溫室在荒山上拔地而起，冷鏈車隊穿梭在鄉間公路，老農捧著平板電腦監控灌溉系統……
“叮”地一聲，鋼鏟撞上石塊。
林野從沉思中驚醒，發現不知何時走到了果園深處。
三百畝果林在神力滋養下枝繁葉茂，青澀的果實已透出瑪瑙般的紅潤。
他捻碎一枚草莓含在嘴里，爆開的汁液甜得近乎妖異。
次日晨霧未散，林野已扛著麻袋沖進果園。
神力如無形鐮刀掃過草叢，飽滿的草種叮叮當當落進袋中。
當三個鼓脹的麻袋摞在院牆下時，高鳳琴端著簸箕看傻了眼︰“這草籽能賣錢？”
“這可是黃金。”
林野神秘一笑，卻見母親突然漲紅臉。
“你爹昨兒還說……”
“說城里人愛吃野菜，要不咱也開個農家樂？”
林野望著父親蹲在牆根吧嗒旱煙的佝僂背影，心頭酸軟。
他忽然想起神農傳承里那些上古農具圖譜。
也許該給老爹打造把配得上省級示範田的金鋤頭。
……
月光漫過山坳時，林野獨自躺在隻果樹下。
果實青澀的香氣縈繞鼻尖，掌心跳躍著一團翡翠色光暈。
那是神農氏殘魂賜予的乙木靈氣。
三個月前自己在農大神秘圖書館找到半塊刻著稻穗紋的玉玨時.
他哪想到這竟是上古神明的傳承信物。
如今他閉眼就能感知土壤墑情。
揮手便能催生作物，連縣農科站的老專家都被他嫁接的“隻果梨“驚掉了假牙。
“還是太慢...”他摩挲著樹干上暴起的經絡。
普通果樹兩年才能掛果，經他靈力溫養的卻三個月就躥到碗口粗。
可要想實現“公司+農戶”的產業化模式，至少要五千畝標準化果園。
露水順著葉片滴在眉心，涼意激得他豁然坐起。
遠處山巒在月光下起伏如巨獸脊背。
他突然想起玉玨中記載的《萬靈譜》——或許那些被視作雜草的植物，才是破局關鍵？
三百畝試驗田里，紫雲英開成一片絳紫色的海。
林野並指如刀，乙木靈氣化作萬千絲線鑽入花萼。
成熟草種如星河倒卷。
在空中匯成旋渦，驚得田鼠慌不擇路撞在籬笆上。
晨露還在草葉上打滾時，林野已經踩著濕軟的泥土鑽進了果園。
八月的陽光像融化的金子，透過層層疊疊的果樹葉縫灑下來，在他肩頭烙下斑駁的光印。
他深吸一口氣。
鼻腔里灌滿青草與成熟果實混合的甜香——這是獨屬于豐收季節的味道。
三百畝果園在晨霧中舒展著腰肢。
改良後的果樹比普通品種粗壯一倍，枝干遒勁如龍，葉片肥厚油亮。
最驚人的是那些樹下草坪。
草種飽滿得幾乎要撐破外皮，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催促主人快些收割。
“好家伙，長得可真帶勁！”
林野搓了搓手掌，指尖泛起一層淡綠色光暈。
這是神農血脈覺醒後獲得的能力，能讓植物在觸踫瞬間進入最佳采收狀態。
他蹲下身，右手五指張開按在濕潤的泥土上。
“起！”
隨著一聲輕喝，以他掌心為圓心一圈肉眼可見的綠色波紋蕩漾開來。
所過之處成熟的草種像听到號令的士兵。
齊刷刷從草睫上脫落，卻又違反重力地懸浮在半空。
遠遠望去，整片果園仿佛下了一場逆向的綠色雨滴，千萬顆草籽朝著林野所在位置匯聚成河。
“收！”
林野變魔術般抖開三個編織袋。
草種洪流立刻分作三股，精準地灌入袋中。
整個過程不過十分鐘，若是讓普通農民來干，少說也得忙活三五天。
袋口扎緊時晨霧才剛剛散盡。
幾只早起的麻雀落在枝頭，歪著腦袋打量這個能讓植物听話的怪人。
“三百零五公斤...”
林野掂了掂分量，嘴角咧到耳根。
這些經過神力滋養的草種，隨便一顆都能讓貧瘠土地煥發生機。
在市場上絕對能賣出天價。
他輕松扛起三個鼓囊囊的麻袋。
加起來快有四個成年人的體重，在他肩上卻輕得像三團棉花。
“喲呵~”
林野吹著走調的口哨邁進院子，驚飛了籬笆上打盹的老母雞。
麻袋摞在牆角時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引得在灶台忙活的高鳳琴舉著鍋鏟就沖了出來。
“野娃子，這大清早的扛的啥寶貝？”
高鳳琴圍著麻袋轉了兩圈，鍋鏟在圍裙上蹭出幾道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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