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建元瞳孔驟縮。
他看見女兒緊緊貼著那個窮小子，兩人交握的手像焊死的鐵鏈。
更讓他心驚的是林野此刻的眼神——那不是虛張聲勢的倔強，而是猛獸護食般的決絕。
這個認知像盆冰水澆在他頭上。
多年政壇練就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年輕人絕非池中之物。
“顏顏，”甦建元放軟語氣，“爸爸可以好好談...”
“現在想談了？”甦顏打斷他，聲音輕得像片落葉，“剛才你們羞辱人的時候，怎麼不想談？”她轉向林野父母深深鞠躬。
“叔叔阿姨，對不起。”
林母慌忙站起來扶她。
粗糙的手掌擦過甦顏細膩的手腕，兩人同時紅了眼眶。
甦夫人突然發出一聲嗚咽，精心描繪的眼線被淚水暈成兩個黑圈。
她伸手想拉女兒卻被甦顏一個側身避開。
這個動作像把鈍刀，慢慢割開她作為母親的全部尊嚴。
林野感覺到甦顏的手在發抖，他悄悄用力回握。
女孩抬頭看他，陽光在她睫毛上碎成金粉。
他突然想起今早果園里，她踮腳去夠高枝上的桃子時，後頸露出的那一小片皮膚，白得像枝頭初綻的梨花。
林野握緊甦顏發涼的手，她指甲深深陷進他掌紋。
“你們真覺得不告知父母就私定終身是對的？”
甦建元依舊站在林家院子里，此時已經顧不得雞鴨鵝狗跟著他們一起吵鬧起來了。
甦顏剛要開口，林野卻已按住她微涼的手背。
修長手指在地面上投出凌厲陰影。
“戀愛是兩顆心的共振，婚姻是靈魂的契約。”
他忽然轉身，白色衛衣繃緊腰身線條。
壓迫感如墨般在林家院子里暈染開來。
“父母該是燈塔而非鐐銬，但前提是那燈塔要夠亮、夠正。”
“甦顏離家是她不對，可錯在我沒給她足夠安全感！”
“就像您現在用家世施壓，不正說明甦家的教育存在缺陷？”
甦建元瞳孔驟縮，還在想著林野的話。
林野卻突然逼近甦夫人，松木香混著雪松氣息撲面而來。
“至于我父母，他們種下的參天大樹，輪不到外人來搖根撼枝。”
“您剛才那番話……”他屈指彈開袖口不存在的灰塵，“若再讓我听見半個字，可別怪我不客氣。”
現在天氣有28度，甦夫人後頸洇出冷汗，她自己知道不是熱的。
當說到後半段的時候，林野身上的氣勢攀到了最高峰。
強大的氣場壓的在場的人都有喘不上來氣，缺氧的感覺。
尤其是剛才大放厥詞的甦夫人更是首當其沖，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眼現恐懼之色。
即使是久經官場，習慣于用氣勢壓人的甦建元也有些受不了。
甦顏望著林野的側臉，恍然看見青松裂石。
他脊背繃成筆直的線，將甦家父母的威壓盡數擋在她身前。
晨露混著草木香的氣息縈繞鼻尖。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暴雨夜，少年渾身濕透卻把傘傾向她的模樣。
此刻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像團灼灼烈火烙進她心尖。
甦顏心跳如擂鼓。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林野。
他不再是那個沉默寡言的農家青年。
而像一棵巍然挺立的參天大樹，為她擋下所有風雨。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字字如刀，卻又不失分寸。
讓甦建元這樣的官場老手都為之震撼。
她偷偷抬眼看他，發現他的側臉在陽光下稜角分明，眉宇間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他的氣勢像無形的屏障，將甦夫人的咄咄逼人徹底壓制。
甦顏的心像是被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攥住。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讓她幾乎沉醉其中。
林建國和高鳳琴站在一旁，眼眶微紅。
他們從未想過，自己老實巴交的兒子竟能在省長面前如此從容不迫，甚至讓對方啞口無言。
剛才所受的委屈此刻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驕傲。
“後生可畏啊！”
甦建元眼中精光閃爍心中暗嘆，金絲眼鏡折射精光。
“這般膽色魄力，該是我組織重點培養的青年才俊。”
“若是在官場中摔打，必成大器。”
官場磨礪出的銳利目光掃過林野眉骨結痂的傷痕，忽想起女兒抽屜里那沓泛黃的情書。
原來傲骨早藏在少年沉默的眼眸里。
他越看林野越滿意，甚至開始慶幸女兒的眼光——這小子，絕非池中之物！
待林野的氣勢稍稍收斂，甦建元大步上前
他一把拉住他的手，爽朗笑道︰“小伙子不錯，是我喜歡的類型！”
林野一愣，心中暗忖。
“不愧是當官的，變臉比翻書還快。”
他垂眸遮掩鋒芒，神農傳承的神力快速收起。
當抬眼時，已換上農家子弟的憨厚笑容。
“甦叔叔過譽了。”
卻在轉身瞬間，唇角揚起獵豹鎖定獵物般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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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細微神情被甦建元盡收眼底，老狐狸似的眯起眼楮。
甦顏在旁邊噗嗤一笑，俏皮地接話。
“也是我喜歡的類型！”
甦建元無奈地瞪了她一眼，悄悄使了個眼色。
甦顏會意吐了吐舌頭。
她轉身走到還在低頭抹淚的甦夫人面前，輕輕拉住她的手撒嬌道︰“媽，剛才是我太沖動了，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嘛？”
甦夫人其實並非蠻不講理的人。
只是愛女心切，一時口不擇言。
她見女兒服軟，心里早已軟了大半。
伸手捏了捏甦顏的鼻尖，嗔怪道︰“你這丫頭，真是長大了，以後怕是要騎到媽媽頭上了！”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走到林建國夫婦面前，真誠地鞠了一躬。
“大哥、大嫂，剛才是我失禮了。”
“說了那麼難听的話，實在是對不住。”
林建國和高鳳琴都是樸實的農民，哪里受得起省長夫人的道歉？
林建國手足無措，連連擺手。
“沒、沒事！都過去了！”
高鳳琴則笑著拉住甦夫人的手寬慰道︰“做父母的，誰不心疼自家孩子？”
“換作是我，說不定比你還急呢！”
見誤會化解，高鳳琴轉身往廚房走去笑道︰“今天可得好好做一桌農家菜，讓你們嘗嘗鮮！”
甦夫人見狀也跟了上去︰“我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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