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黃公的聲音在雅間內回蕩，帶著幾分凜然之氣︰“當今陛下輕徭薄賦，更是減輕了不少酷刑，更讓黔首讀書習字，允天下人討論詩詞，開化明智，這分明就是讓天下黔首休養生息。”
他說到這里，目光陡然轉厲，“可若這般依舊有人故意曲解陛下的詩詞，用于謀逆，那當真罪該萬死！”
他冷冷地掃視在場眾人，語氣森然︰“陛下仁慈，我等身為臣子，也不該任那些刁/民放肆！”
嬴政端坐案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爵上精美的紋飾。
他不知趙凌寫那首詩的真實用意，是否故意設下陷阱，等待有心人曲解。
轉念一想，如今真正存心謀反的，無非是那些六國遺貴和一些自視甚高的名士。
普通百姓對故國早已沒有多少歸屬感，反倒是趙凌推行的一系列仁政，確實收攏了不少民心。
這種情況下，如果還有人想要謀逆，真如夏黃公說的那般，該殺！
如果按趙凌的話來說，這也算是釣魚執法了。
夏黃公這番言論著實出乎嬴政的預料。
這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看似溫和，實則頗有手段。
其實更讓嬴政深思的是，趙凌竟然能準確知曉大秦各地的礦藏分布，連他這個曾經的一國之君都不清楚南陽蘊藏鐵礦，趙凌又是從何得知？
看來他是真有神明指點啥？
“夏郡守一番言論令趙盤茅塞頓開。”嬴政沉默片刻之後，緩緩開口，打破了室內的寂靜，“趙盤願意在南陽開設礦場。”
他曾經批閱過各地郡守上表的文書，深知趙凌面臨的困境。
除三川郡外，三十五個郡縣都盼著少府前去開設礦場。
此事趙凌曾與他詳細商討過。
以往各郡縣需向朝廷繳納重稅，如今趙凌為讓百姓休養生息，稅收都只是象征性地收取，反而還要從朝廷撥款補助地方。
這些郡守都知道朝廷財力雄厚，三川郡富庶，少府庫銀充足。
他們不是皇帝的門生，就是皇帝親自招納的賢士，個個都想讓自己的郡縣像三川郡那樣迅速發展。
他們的臉皮也是極厚，根本不怕皇帝生氣，有些文書問候皇帝之後，就開始哭窮，然後要起錢來。
但如此盲目發展豈是良策？
都指望朝廷和少府出資發展地方，這成何體統？
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
趙凌面前這種文書，基本都是回復︰自己解決！
治栗內史蕭何嚴格把控財政支出，郡守們明白從朝廷撥款無望，只得將目光轉向富商和少府。
少府章邯與富商趙盤南下，夏黃公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良機。
听到嬴政答應在南陽開設礦場，夏黃公頓時喜形于色，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章邯在一旁暗自苦笑，卻也不好說什麼。
畢竟嬴政在三川郡開設的內褲廠獲利頗豐，如今咸陽城的權貴們都以穿內褲為時尚，一條內褲售價高達一兩金，甚至有些精品賣到十兩金。
這些都是楚懸底下的人負責經營，但章邯作為少府，清楚地看到真金白銀流入少府庫房。
就他上任少府之後，那真就是看到那些數字都感到驚心動魄。
皇帝太能掙錢了，楚懸太能掙錢了！
然而嬴政之前以趙盤的身份在酈食其的指導下所做的抉擇也是沒錯的。
嬴政在三川郡的礦場上個月已經挖出了煤礦，可謂日進斗金。
拋開始皇帝的身份不談，嬴政確實是個成功的富商。
如此國策，分明就是雙贏。
不！
不僅僅是皇帝和商人都掙到了錢，那些百姓做工也得了個溫飽。
唯一一點就是，這些錢財都是從權貴和大秦的富商身上掙下來的。
章邯現在還記得皇帝說的話。
“誰有錢，就掙誰的錢！普通黔首那三瓜兩棗，誰看得上啊？”
……
“郡守大人，在下在南陽開設礦場一事，還望郡守莫要宣揚。”嬴政語氣平靜，神色凝重，直勾勾地盯著夏黃公。
他之前前往三川郡時，已經深切體會到各地郡守對富商的重視程度。
官員們對商人殷勤備至，甚至有些卑躬屈膝，只求富商在當地投資興業。
這種現象讓嬴政感到憂慮，不知趙凌是否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又想出什麼解決之道。
夏黃公連忙應道︰“趙先生放心，此事本郡守自有分寸。”他捋著長須，眼中閃著精明的光芒，“不知先生打算開采何種礦藏？需要本軍售提供哪些便利？”
嬴政雙眼微眯，片刻後，說道︰“據在下所知，南陽郡蘊藏豐富的鐵礦。”他緩緩道，“開采鐵礦需大量人力，還需建造冶煉工坊。這些都需要郡守大人的支持。”
章邯聞言，不禁暗自吃驚。
他從未听說過南陽有鐵礦，始皇陛下又是從何得知？
但轉念一想，始皇陛下這段時間可是跟武帝一直在一起，武帝既然能準確指出三川郡的煤礦位置，想必對南陽的礦藏分布也了如指掌。
夏黃公也是面露訝異，隨即笑道︰“趙先生果然消息靈通。既然如此，本郡守必定全力配合。不知先生需要多少人力？”
“首批需三千人。”嬴政不假思索地回答，“其中要有經驗的礦工五百人，其余可以從當地招募。工錢按市價支付，絕不讓郡守大人為難。”
這番話條理清晰，考慮周全，儼然一個經驗豐富的商人。
任囂在一旁默默觀察，心中對這位趙盤先生的身份越發好奇。
南陽有鐵礦？
他如何得知？
是那位楚掌櫃透露的？
夏黃公點頭道︰“這些趙先生可以放心，最近南陽調來了五千囚徒，工錢倒不需要，只要先生保證他們的兩餐。”
“另外，先生得跟商務部的官員溝通一番，看是承包哪一片地，承包多少年，至于價格方面，先生可以商談。”夏黃公哈哈笑道，“先生在三川郡承包過的，規矩應該都懂。”
承包礦場，有可能虧本的。
沒見之前三川郡那些個承包商都虧了？
嬴政只是現在挖出礦來才賺了，要是挖不出來，那肯定虧，內褲廠最多只能說讓他少虧一些。
別看夏黃公這老頭慈眉善目，心思重著呢。
五千囚徒，如何安置？
說是勞動力，但需得發揮到極致，便是讓他們去挖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