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絲在星空中緩緩旋轉，像一縷不肯散去的霧。花自謙站在碎石邊緣，掌心還殘留著點妝筆斷裂時的刺痛感，血順著指縫往下淌，滴在一塊浮空的岩片上，沒發出聲音。
他沒動，只是盯著那團銀光凝聚的人形。甦曼曼靠在他身後，呼吸淺得幾乎听不見，但她的腿環忽然震了一下，一圈暗紅紋路從牡丹花心擴散開來，像是被什麼東西驚醒了。
“她沒走。”花自謙低聲說，“她在重組。”
話音剛落，那人形抬起手，掌心浮現出一枚骨血金針的虛影——和剛才刺穿白蓮兒核心的那一根，分毫不差。
花自謙瞳孔一縮。
這不是復制品，是原物的投影，帶著初代織女的氣息，也帶著某種更深的因果鎖鏈。他下意識想甩出乾坤袖，卻發現袖口空蕩蕩的，那股熟悉的絲綢牽引力消失了，仿佛整個秘術都被凍結在了某個時間點。
“別試了。”甦曼曼撐著地面坐直了些，聲音沙啞，“她現在不是魂，也不是鬼……她是星盤的一部分。”
她指尖微微發抖，卻還是抬了起來，沾了點唇邊的血，在虛空中輕輕一點。一道極細的金線從她指間射出，撞上那人形胸口的銀光，瞬間炸成無數碎片。
可那些碎片沒有消散，反而像種子一樣懸浮在空中，開始吸收周圍的星塵。
“她在用三世記憶喂養自己。”甦曼曼咬牙，“第一世被封印，第二世被婚誓反殺，第三世被我們一次次打碎……每一次失敗，都成了她現在的養料。”
人形突然睜開了“眼”——如果那能叫眼楮的話。整張臉依舊空白，但中央裂開一道縫隙，像是打開了一扇門。緊接著，星空開始閃回畫面。
第一幕一座古老的織室，銅鏡前坐著一個女子，身穿素白長裙，背影單薄。她正將一根銀針緩緩插入自己的太陽穴，嘴里念著無人听懂的咒語。那是初代織女，在剝離白蓮兒的意識，把她塞進星盤裂隙。
第二幕民國老宅，紅燭高照，婚書鋪在案上。花家先祖跪在香案前，手捧一只繡鞋，口中宣誓“生不同衾，死亦同穴。”而白蓮兒的身影站在窗邊，面容扭曲，魂體被一條紅線硬生生拖入地下，鎖進了冥婚契約。
第三幕現代時裝秀後台，甦曼曼的設計稿在火中燃燒，火焰里浮現出白蓮兒的臉，她尖叫著，看著自己精心策劃的情蠱陣崩解，模特們紛紛摘下耳墜，砸在地上。
每一幕結束，星域就震動一次。遠處的岩石接連崩裂，重力開始錯亂，有些碎石向上飄，有些則突然加速墜落。
甦曼曼悶哼一聲，膝蓋一軟，差點跪倒。花自謙立刻伸手扶住她肩膀，發現她的體溫低得嚇人。
“你撐得住嗎？”他問。
“死不了。”她冷笑，“她越是放這些回憶，就越說明她在怕。她在證明自己有資格恨我們，可恨意越強，漏洞越多。”
花自謙點頭，目光卻沒離開那人形。他知道，真正的戰斗還沒開始。剛才那一戰，不過是把白蓮兒逼出了殼。而現在，她要把整個宇宙變成她的戰場。
人形雙臂緩緩展開，銀光暴漲。三段記憶畫面同時炸裂，化作無數光點涌入她體內。她的輪廓開始變化，不再是模糊的人形，而是逐漸凝成一塊巨大的星盤碎片，懸浮于虛空中央，表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道都在跳動，像心跳。
“她把自己煉成了星盤本身。”甦曼曼喃喃，“不是復活，是進化。”
花自謙冷笑“那就送她徹底歸寂。”
話音未落，那塊巨盤猛然收縮，壓縮到極致後轟然爆開！
無數小型星盤如暴雨般四散飛出，在虛空中迅速排列成幾何陣列。每一個小星盤都只有巴掌大，邊緣鋒利如刀，表面映出一張臉——全是白蓮兒的臉，有的年輕，有的蒼老，有的含笑，有的泣血。
它們靜靜漂浮著，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圈，將花自謙和甦曼曼牢牢困在中心。
寂靜。
沒有風，沒有聲，只有那些星盤緩緩旋轉，像是在等待什麼信號。
甦曼曼喘了口氣，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腿環。黑絲貼著肌膚，雖黯淡無光，但仍在流動。她知道，這是織霞手最後的防御機制，只要她還有一口氣，黑絲就不會斷。
“你覺得她會怎麼攻？”她問。
“不重要。”花自謙握緊右手，殘存的一縷絲流從袖口垂下，像條受傷的蛇，“反正都是沖我們來的。”
他話剛說完，最前方一枚星盤突然亮起，上面的白蓮兒睜開眼，嘴唇微動。
“我要你們付出代價。”
聲音不大，卻像是從每個人的骨頭里鑽出來。緊接著，左右兩側、頭頂、腳下，所有星盤同時開口，千萬個聲音疊加在一起，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人耳膜生疼。
甦曼曼咬破舌尖，強行提神。她抬起手，指尖滲出血珠，順著黑絲滑落，在空中劃出一道微弱的金痕。那是織霞手最後一次激發預判能力，試圖找出攻擊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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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看到的不是軌跡，而是一幅圖——九百九十九個痴怨魂魄纏繞成的“情絲幡”，正在遙遠的城市試衣間里緩緩升起。原來白蓮兒早已布局長久，這一戰，不只是為了復仇，更是為了完成那個陰桃花局的終極儀式。
“她要借這場戰斗，點燃最後的魂火。”甦曼曼低聲道，“一旦成功，整個都市的執念都會倒向她。”
花自謙眯起眼“那就讓她嘗嘗什麼叫‘戰甲’不好惹。”
他說完，猛地抬手，將那縷殘絲甩向最近的一枚星盤。絲線撞上星盤邊緣，發出一聲脆響，隨即斷裂。但就在斷裂的瞬間，星盤的運轉節奏出現了極其細微的遲滯。
“有反應。”花自謙嘴角揚起，“它怕絲綢。”
甦曼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乾坤袖雖廢，但絲綢仍是克制星盤的關鍵。只要能找到突破口，就能打斷陣型。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調動體內最後一絲靈力。
可就在這時，所有星盤同時轉向他們，正面朝內，背面朝外，形成一個完全封閉的球形矩陣。
每一面都映出他們的倒影。
然後，倒影動了。
他們的影像從星盤中緩緩走出，動作一致，表情冷漠，手中各自握著一根由黑絲凝成的長針。
“你們以為，只有你們才懂並蒂蓮？”其中一個“甦曼曼”開口，聲音冰冷，“共生的意義，是讓對方替你死。”
花自謙眼神一冷。
他知道，這不是幻象，是白蓮兒用三世因果復制出來的“另一個他們”。這些影子，擁有他們的記憶、戰斗方式，甚至情感弱點。
真正的戰斗，現在才開始。
甦曼曼的手慢慢摸向腿環，指尖觸到那朵牡丹紋時，微微一頓。
花自謙側頭看她。
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下一秒，漫天星盤齊齊震顫，攻擊矩陣啟動，萬千倒影同時抬手，黑絲長針直指二人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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