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嫩腳丫踩在松軟的雪面上,留下一道道淺淺的印記。
雪漬在嬌嫩的腳趾間融化,吸收著少女身體上原就不多的熱量。
“好冷...”
克拉拉看向一旁,「加熱器」的光芒已經熄滅。
這無疑說明,貝洛伯格這座城市的供熱裝置已經出現了問題。
“啊切——!”
在成為命途行者之後,克拉拉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寒冷,也是第一次徹底失去了史瓦羅的蹤跡。
她走到一間幾乎被冰雪覆蓋的小屋前,皺起小眉頭仔細辨認了許久...
雖說兩邊的隧道都已經被大雪淹沒,但克拉拉還是能勉強認出,這里...應該就是「長夏」花店所在的位置。
她費力的走上前,邁過幾乎要漫過大腿的積雪,伸出小手費力擦去玻璃上的雪。
克拉拉還記得,第一次來到上層區時,花店櫥窗內“球牡丹”的暖粉色與街面積雪的冷白所形成強烈對比,市民匆匆踏過結冰的石板路,留下一串迅疾湮滅的足跡。
那時候,上層生活的美好給她心中留下了濃重的一筆,她也喜歡花店里美麗的花。
但現在...
克拉拉正驚恐的睜大眼楮,眸子震顫的看著玻璃後的屋子。
若不是此時雙腿幾乎被冰雪裹挾,她可能會被嚇的倒在地上。
“怎麼會...”
“瓦絲卡姐姐?!”
她用力拍打窗戶,見打不開,就又費力跑到門口嘗試將門打開。
但很可惜......
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克拉拉看著屋內,那被凍結的一切。
花從此再也不會凋零...
那和藹的店員姐姐...卻也像是個木偶般,再也不會醒來。
克拉拉看著瓦絲卡那一動不動,略顯怪異的微笑,只覺一種強烈的心慌在心頭涌現。
少女劇烈的呼吸著,讓冰冷的空氣鑽入心肺,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她知道,憑借自己的力氣,是不可能打開門的。
需要大人幫忙!
“希露瓦姐姐...”
“長夏花店的南邊就是希露瓦姐姐的店!”
心中有了想法,她便不再遲疑,抬起頭盯著如今被冰雪覆蓋的長夏花店,將其現在的模樣刻印在腦子里。
克拉拉握緊小拳頭,轉身向南走去。
一步兩步...
等下。
為什麼...突然感覺哪里有些不太對勁?
腳下的雪依舊冰冷的嚇人,克拉拉回頭就能看到長夏花店所在。
她如期按照自己的計劃前進著,向著正南方走去就是羅納德先生工作的行政區商店,而行政區商店的東邊,一過街道的位置,第一家就是希露瓦姐姐的「永動」機械屋。
可...心中那股微妙的違和感是從何而來。
「長夏花店」、「行政區商店」、「永動機械屋」、「穹頂...
等下,穹頂?!
克拉拉頓時一個激靈,她驚恐的向著克里珀堡的位置看去。
由冰晶與鋼鐵齒輪交纏封鑄而成,那個象征著“築城者”的救世之功,“存護”信仰的具象化的「永冬銘碑」此時居然消失不見。
曾經所存在的地方,此時空蕩蕩的,仿若此處本來就是那樣。
但這還不足以令克拉拉感到恐懼...
真正讓她恐懼的是,此時南方不遠處的克利伯堡居然一大半都是虛幻的,就仿若被投影出一般。
而在那些陰影之中,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在孵化...
“布洛妮婭姐姐,還有希兒姐姐...”
克拉拉記得,希兒姐姐「今天 」早上的時候說過要去找布洛妮婭...
“......”
“不行,我一個人去,肯定幫不上什麼忙的,可能還會拖累希兒姐姐...”
“必須要找到希露瓦姐姐,還有史瓦羅先生。”
家人朋友的消失讓少女感到心慌,但越是在這種時候,克拉拉反而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一直以來,都是這種性格讓她活到了現在。
她相信,只要還活著,就一定有希望...
邁步向著前方走去。
“這是...行政區商店嗎...”
她猶記得,商店的窗口位置總會放著一些售賣的面包和糕點,偶爾在這路過的時候,克拉拉總是會被這些甜美的味道所吸引。
有時候希露瓦姐姐會買一些給她,即使自己已經明確表示過不要,但希露瓦姐姐還是會想辦法讓她吃。
手指輕輕拂過冰面,里面凍著的...
是店員「羅納德」。
“就連羅納德先生也...”
克拉拉的心有些發涼,她的動作越來越快,不顧一切的向著永動機械屋的方向走去。
永動機械屋前方。
克拉拉止住腳步,她能夠看到,屋內似乎有著亮光閃動。
“太好了...希露瓦姐姐一定沒事。”
她熟悉那種光。
那是「加熱器」,是地髓礦石燃燒後,提供給人們的維生熱源。
她嘗試推動旋轉門,發現門並沒有被卡死後,心中的喜悅更盛,動作也更快。
克拉拉推開門...門軸轉動的吱呀聲被淹沒在音波洪流里。
最先攫住視線的是懸浮的扳手——三把不同型號的銀色工具在天花板垂下的電纜間緩緩公轉,落在地上的焊槍噴濺出藍紫色火星,如微型流星,在它們軌道上倏忽明滅。
牆上掛滿的黃銅齒輪和樂隊海報,精密機械與街頭藝術在霓虹燈管照射下形成賽博朋克式踫撞。永動鐘表群有節奏的,發出熟悉的“滴答”聲。
除了溫度要冷一些外,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但...
就是沒有希露瓦的身影。
“希露瓦姐姐...”
“希露瓦姐姐——!”
克拉拉用盡力氣大喊,目光四處望去,很快就看見門口櫃台後,趴著一動不動的「茉莉」。
“茉莉姐姐!!!”
克拉拉興奮的喊出聲,她下意識的想要去呼喚茉莉,但雙手伸出後...卻突然之間頓住了。
一股莫名的危機感籠罩在心頭,莫名的恐懼將她壓到幾乎喘不過氣來,想要說出的話也卡在喉嚨里...
櫃台上的老式錄影機還在默默地旋轉著,克拉拉的目光不知是怎麼回事,就莫名落在了上面。
“......”
她伸出手,想要去觸踫老式錄影機。
可伸出的手,卻又被什麼東西所禁錮。
【δi?γησi?︰克拉拉並沒有去使用「老式留影機」,她選擇嘗試去呼喚「茉莉」。】
“這是...”
克拉拉只覺得腦子有些混沌,原本清晰的思維開始麻木,就像是有人 。
“......”
“茉莉姐姐,醒醒!快醒醒!”
略顯軟糯的聲音響起。
克拉拉伸手推動茉莉的身體,搖醒對方。
但...
手觸踫到那具身體的一瞬間。
克拉拉的心,就涼了半截。
冷...
太冷了。
手上傳來的溫度,比她摸過凍死之人身上的溫度還要冷。
甚至...甚至好似能將人的靈魂凍住。
—— 滋。
「茉莉」的身體上傳來聲響,她的身體開始顫動。
克拉拉緊張的向後退去,可剛推開一步,就看到茉莉的後腦勺突然如同蛋殼一般破碎...
下一刻,一只宛若人類手臂一般,純白色的蟲子從中鑽了出來。
慘白的「五指」張開,露出「掌心」處怪異的眼楮,和一張怪異無比,帶著淡淡笑意的嘴...
“啊!啊——!我當是誰呢...”
“原來是小克拉拉啊~真是好久不見了!”
那笑著的怪異「手臂」發出有些熟悉的笑聲。
克拉拉只覺毛骨悚然。
她在腦中快速將所有認識人的聲音過了一遍...
“怎...怎麼可能...”
“瓦絲卡姐姐?”
“你...你是瓦絲卡姐姐??”
克拉拉捂著嘴,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面前這個「手臂」一般的蠕蟲,居然是...
居然是長夏花店的瓦絲卡姐姐?!
“你絕對不是瓦絲卡姐姐!她被凍在花店里了,你這個怪物!”
克拉拉不敢耽誤,她根本不知道貝洛伯格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是她記得...
星姐姐曾經給她講過一個故事。
故事里,外星人入侵了星球,想要毀滅這里文明,將這里佔領。
星還說...有像「無名客」一樣的好「外星人」。
也有像「毀滅軍團」一樣的壞外星人!
所以...
這個蟲子,一定是壞外星人。
克拉拉推門就要逃跑,卻看到外面居然有個人正想里面走來。
“瓦絲卡姐姐...”
原本被凍在長夏花店的瓦絲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門口,那雙眼楮冷冷的盯著她,無神...卻又無比的怪異...
「呵呵 居然說姐姐是蟲子,小克拉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禮貌了?」
「這...可不是什麼蟲子...」
「這是人類進化必須要經歷的一個過程,這是最美的花,最美——!」
「瓦絲卡」身體機械走到櫃台前,她雙手捧起從「茉莉」頭顱之中鑽出的「蟲子」。
隨後...
更加怪誕的一幕在克拉拉眼前發生了。
瓦絲卡的上半身就像是被拉鏈拉開一般,從中間裂開,她托扶著那只「手臂」,將其塞入其中。
隨後,她強行拉動著自己身體,讓其緩緩閉合。
可就在瓦絲卡的身體即將閉合的時候,她又突然停住了...
【呵呵...】
【原本以為用不上小克拉拉的,但...姐姐我突然想到。】
【就算是沒有史瓦羅先生,小克拉拉好像也是個命途行者的來著】
【所以...】
【克拉拉,你來幫一幫瓦絲卡姐姐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克拉拉只來得及看到瓦絲卡身體中的那只「手臂」突然暴漲數倍,徑直向著她砸來...
...
...
【 Δi?γησi? ?πepkaλ?πtouσa 】
【漫天風雪如白色帷幕,穹頂終年灰暗。】
【恆星光芒被冰晶折射成冷青色光暈,映照在白發少女的身上。】
【“好冷...”】
【少女睜開眼楮,露出那如同紅寶石一般的眸子。】
【克拉拉臉上的表情有些迷茫,她向著四周看去,只見白茫茫的一片。】
【無垠雪野如凝固的白色波濤,暴風卷起雪沫形成“地吹雪”現象,能見度不足十米。】
【偶有冰隙裂開幽藍深淵,傳來地下礦脈結構的沉悶回響,同時卻也夾雜著不明意義的低吼。】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開始在少女胸口涌動,克拉拉喉嚨一甜,直接噴出一口血來。
“唔...”
“好難受...”
克拉拉心中一陣莫名的委屈,不知何來的痛苦開始席卷她的全身,少女小小的身體在這漫無天際的風雪之中,顯的是那麼的渺小,無助...
她好冷。
明明在獲得了命途這垂青之後,她已經感受不到寒冷才對。
就像她平時就算不穿鞋在雪地里行走也不會冷,也不會受傷一樣。
“我的力量...在減弱嗎?”
克拉拉嘗試按照希兒姐姐以前教給她的那樣,去搬運命途之中的力量。
但她剛要感知,就感覺到了一陣莫名的眩暈。
“這是怎麼回事?”
“命途...被什麼東西...「扭曲」了...”
克拉拉根本無法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坐以待斃是絕對不行的。
她站起身,看著周圍的景色,只覺一種莫名的既視感籠罩在腦海。
“奇怪...”
“為什麼,總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熟悉?”
積雪、克里珀堡、長夏花店、被雪填滿的軌道、凍住的行政區商店...
一種怪異的迷茫感開始在克拉拉身上縈繞。
她突然感覺自己失去了目標,不知道接下來究竟要去做什麼?
“史瓦羅先生...”
“你在哪...?”
【她一如往常的呼喚】
【她大聲的呼喚】
“史瓦羅先生,你在哪?!”
【她向著「長夏花店」走去】
克拉拉邁開腳步,開始在白雪之中,再度鋪開自己的「軌跡」。
“......”
“這種奇怪的違和感...究竟是怎麼回事?”
克拉拉站在「長夏花店」前,看著空蕩蕩的花店,只覺莫名有些恐懼。
“史瓦羅先生...克拉拉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
......
